一天的學習終於結束，放學鈴聲響起的同時學校一瞬就嘈雜開來。不知何時養成的習慣，上學都不帶包，一隻手機往口袋裏一插，帶個十來元錢就在學校裏度過一天。
    坐在公車上的時候，天陰了灰蒙蒙的有種壓抑感，悶熱的夏季讓人心無法淡定。車窗上漸漸濕了，雨勢愈大，唰唰唰的顆顆水珠不斷的往車窗上砸。下車的時候雨依舊在下，雖是陣雨卻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沒傘，所以淋雨回家。
    巧合的是，從車站到小區，再到家的這段路，真的是很漫長，所以落湯雞便成了必然。
    遇水嘩嘩的順著臉頰流下，衣服都濕了貼在身上，鏡片被水霧弄的一片模糊，看不清路。戚野伸手拿下眼鏡，捏了捏因為長時間帶著不是太合適的眼鏡而發疼的鼻梁，繼續慢悠悠的往家走。
    近了，一輛煙灰色的高級轎車停在老舊的樓房邊，和整個小區都顯得格格不入。被雨水打濕的頭發貼著額頭遮在眼前。視線與轎車裏的男人相接，戚野手上還拿著沒有度數的眼鏡，淡然的看著車子裏的男人，雨刷把車窗上的雨水及時清除。男人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表情有些不自然。
    戚野收回視線，拿衣角擦了擦眼鏡，無奈衣服也是濕的，眼鏡如何才擦的幹淨？重新戴好，走入樓內。三樓，母親正好從房子裏出來，大門關上的聲音，讓他有幸聽見。
    一身狼狽的站在母親麵前，伸手撈了把還在滴水的劉海，在口袋裏掏著鑰匙。母親站在樓梯口，手上拿著紙巾，看著戚野。
    從母親手上接過紙巾，擦了擦影響視線的眼鏡，一雙墨色的瞳仁看了看有點不知所措的女人。
    “我是來放鑰匙的。”母親打破了沉默。
    戚野當然不會傻到去問什麼鑰匙。這個所謂狗窩的大門鑰匙現在就靜靜在躺在房子裏的桌麵上，他收回了想要開門的手，嗯了一聲。
    “我接管了一家酒店，和我去看看麼。”母親繼續道。這件事，她提過不下十遍，但是不論是酒店也好，賓館也罷，都貌似和戚野沒有直接的關係。他明白，母親不停的提起這件事，不過是想讓他接受，讓他祝福她。
    “什麼時候結婚？”他這麼問著，因為身高的原因而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母親果然一時愣住。
    “沒別的事，我先進去了，感冒吃藥也是要花錢的。”鑰匙插入大門，一轉，“哢”的一聲門打開，母親還看著戚野。
    進門的時候戚野側著身子，說了句“走好。”
    站在窗邊，看著男人為母親打開車門，煙灰色的高級轎車揚長而去，一瞬消失在眼前。原來屬於母親的鑰匙，在客廳的桌子上靜靜的擺著。她和這個狗窩最後的一點關係，已然不在。
    洗澡，換衣服，洗衣服，花去不少時間。
    晚上七點多父親回來了，過了四十五歲又事業婚姻兩不順的男人，神情疲憊，在看到戚野的時候，笑著說“馬上就燒晚飯，你等會。”
    自從母親離開後，本來和他少言到甚至有些陌生的父親，總是找機會和戚野嘮嗑，吃飯的時候尤為明顯，讓他有種近乎被父親討好的錯覺。
    父親依舊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戚野專製的吃著飯，偶爾回應聲嗯。碗筷碰撞敲擊的聲音充斥在房間裏，反而凸顯得愈加尷尬沉寂。
    “你貌似不太願意和我講話。”父親終於說出了憋了很久的話。
    “吃飯的時候多話不易消化。”戚野認真道。
    “…………”父親笑笑，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題。
    這種日子在持續。
    五十平米的屋子，被一個擁擠的廚房，一個窄小的廁所，一個封閉的陽台，一個方寸的飯廳，一間稍微大些的臥室，一個本該作為客廳的卻成為一個小臥室的房間占得滿滿。
    大臥室是戚野的，小臥室是父親的。
    大部分時候除了樓下電視裏唧唧歪歪的聲音，這個房子便安靜的好像沒人存在。父親和戚野都不愛看電視，以至於電視機上頭蒙了層薄灰。
    父親早早的睡下了。戚野盯著電腦，帶著耳機看著血腥槍戰片。接近淩晨的時候他才又洗了個澡，上床睡覺。
    每天如此，淩晨躺上床，快兩點的時候睡著，然後不到六點起床，這便是他黑眼圈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