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誅——”眼見得那兩個冰人便要消弭在妄蒼手下，阿兕青怒斥一聲急掠出去，因為那麼一絲的遲疑而沒能將他拉住，依司柯莫看著自己空空的右手稍微有些愣然。兜帽被強勁的氣流刮落，藍伽三人驚訝莫名，這人竟與皇一摸一樣，齊齊看向玖蘭樞，卻見他一雙血眸死死的盯在皇懷中的錐生零身上。這到底是怎麼了，沒人能回答。皇還在，卻是以這種仿佛隨時都會碎散的靈魂形態，而那個叫做青的男人竟然和皇長的一摸一樣，並且看樣子玖蘭樞是早就知道的。
    耀金夏帶著幾分迷離之色，拽了拽朵白美，輕語道：“就快了。”什麼快了，朵白美不明白，耀金夏卻閉上了嘴，緊張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
    錐生零被狠狠的拋了出去，然後阿兕青便直直的撞進了阿兕傾的懷中，千殛出鞘，血色的符文盤旋而上將兩人緊緊纏住。粼粼似水的波光閃花了眼，這光並不強烈卻叫人不得不避開了視線，便是這麼一息之間妄蒼的黑軌便被層層瓦解無疾而終了。
    被依司柯莫接下的錐生零臉上出現了細微的絲痕，如同即將碎裂的瓷麵一般令人心驚，把人遞給玖蘭樞，冷硬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一絲動容。四個小孩同時向他望去，這人卻不再理會這邊，默默的甚至帶著點壓迫力的轉過頭，看向現在不知是阿兕傾還是阿兕青的男人。
    手持千殛的男人擁有實體，滿頭是青黑相間的長發，一青一黑的瞳同時釋放出冷冽的戰意，輕輕一步便見空間塌陷。寸寸血光噴湧而出，妖嬈的浮紋像跳動的樂符踩在絲弦上，激奏出淒美無望的華章。深幽，黑暗，決意，慘怖，更惶冷血無情！
    妄蒼舔著唇，眸中閃爍不定，胸中仿似有一團被凝固在玄冰裏的火焰在熾烈升騰，極端的撕扯幾欲令人失狂。“傾天……傾天……”一遍又一遍的的咀嚼著這兩個字，真恨不得磨碎了吞下肚去。
    依司柯莫是真的變了臉色，不見情緒波動的眼中此時彌漫著迷幻色彩，碎片似的微小透明光麵不斷閃過，快得似飛逝的流光。抓著那兩個男人的身影不厭其煩的過濾滲透，反反複複，像要確認什麼的執著不休。最後淺白的散光驟烈盛起凝聚在他瞳中，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所有光色盡消，依司柯莫以手覆眼，豔紅帶金的血液從指縫間溢了出來。
    “依司柯莫……”玖蘭樞冷靜得詭異，麵上不知何時已恢複平時模樣，除了那雙血眸還在。朵白美站在他身後倚在耀金夏懷中，淡薄的白光從她身上散出，將幾人全籠在一起。
    “很糟。”依司柯莫的聲音略帶了幾分顫色，像是在極力壓抑什麼，丟下兩個字也不多做解釋便飛快的向那不斷試探碰撞的兩人而去。
    “黑刃，銀瀏看起來……不太好……”藍伽從剛才就注意到錐生零被玖蘭樞接過來後就一直緊閉著雙眼，膚質正在漸漸向魔人偶本體變化，而且出現了破裂的征兆。朵白美聞言一驚，忙叫耀金夏扶她蹲到玖蘭樞和錐生零身邊，細細觀察了一番眉頭深皺，澀言道：“靈魂開始破碎了，卻不知被什麼保護著而沒有消散……”
    藍伽和耀金夏幾乎驚得忘記了言語，完全沒有想到錐生零的狀況竟會變得如此糟糕，轉首看向玖蘭樞卻見他低垂著眸，細小的雙臂緊箍著錐生零的上半身，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本以為失去了意識的小人蝶瞼飛顫，渾身都止不住的輕微抖動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才見錐生零掙紮著啟開眼簾，帶著幾分痛苦和茫然的眼神環視了一圈四周，最後落在玖蘭樞身上，目光雖然漸漸冷卻卻不似往昔那麼絕對，隻是透著些許拒絕。
    看著那翕合的無色嘴唇像要說些什麼，玖蘭樞輕輕的笑了，絕無僅有的溫柔，口中是一種蠱惑的音色，緩緩道：“呐，你說個拒絕試試……”
    這樣的他是錐生零從不曾見過的，不管前世還是現世，本能的覺得危險可是卻也絕對不不能退讓。
    “好痛……”鬆開箍著錐生零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玖蘭樞的臉上帶著幾分痛苦，眸中卻仍然寧靜平和甚至還有些許的笑意。“痛的快要死掉，靈魂都將破碎，想要將它剜出來一般。銀瀏，吾弟，這是為何？”
    錐生零有些愣然，現世的他們是雙生子，總有著一些無法解釋的聯係，隻是不知道自己那超越了肉體極限的痛楚他能感覺到幾分呢？為何叫他這世的名字，又為何提醒他他們這世的關係，指責麼？還是其他？
    他們到底是因何到了如此地步呢？糾纏不休，靠不近離不開，連不上扯不斷。明明都已近放棄了，明明都已近離開了，卻還是因著那個人弄到了這般模樣。第一次主動的去回憶那刻意遺忘的人，他唯一一次的逃避，會怨恨他吧，因為這人。
    你，還會幸福麼，優姬……
    沒有了那個愛你的人。
    痛……
    肩上傳來經久不息的疼痛，緩慢得磨人，叫不出聲音，錐生零冷汗如雨。扭頭看向埋首在他肩頸間的頭顱，對上的是一雙溫柔祥和的血眸，卻不知在那之下隱藏著怎樣危險的東西。
    “痛麼？”沒有理會身旁三位同伴驚疑的眼神，玖蘭樞等了一會兒見他不答，再次耐心的問了一遍：“真的痛麼？你真的感覺到痛了麼？”嘴上還帶著來自他肩上的血液，恍惚中錐生零幾乎以為看見了曾經的吸血鬼君王。那幽深的瞳色此時像一把利刃般，毫無阻礙的刺進了錐生零的雙眼，牽扯起他所有的心神。
    “當初真該吸盡你的鮮血，再吞咽了骨肉。”所有的溫柔祥和瞬間消失不見，隻剩下那冷酷漠然和高高在上孤傲的吸血鬼始祖的威嚴。玖蘭樞終歸是玖蘭樞，誰都猜不透，誰都看不穿。
    “銀瀏——”嘶啞難辨的聲音驀然靠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又或是不想在這樣繼續，輕易的便被人將人奪去。
    從未有過的冰寒自心底升起，紫空緊攬著錐生零退到浮綠瑩和真紅砂身邊，銳利的目光直射那幾未展現過如此形態的人——玖蘭樞。掩埋在深處幾近虛無的敵意終是化為了實質，陌生而森然。
    “黑刃。”仿佛確定，仿佛決心，不再留下退路。“隻有銀瀏，隻有他，不準碰。”
    一路過來幾個小孩其實現在誰都是在強撐，不斷的消耗根本就在短時間內得不到補充，可是他們誰都沒有表示讓步，也不能讓步。
    兩個小團體對峙著，玖蘭樞的突變讓他身後的藍伽三人都感到陌生和一絲畏懼，他自己卻無所謂的站起來，依然是那種狀態再無一絲變化，默默的看著對麵的四人。錐生零有些吃力的靠在紫空身上，不知怎麼的就覺得鬆了口氣，他現在全身無力，心裏隱隱還有些擔心“赤”，卻沒辦法查看。自己如果消失了，她也會一起吧，這一次還要拖上一個麼？
    默然中，阿兕傾和阿兕青的組合體突然出現在他們中間，另一邊的妄蒼卻是被依司柯莫給纏住了。來不及多言，幾人同時感覺到了事態有變，他們之間的矛盾先放在一邊，那個妄蒼才是大問題。而且，錐生零的狀況已經不容拖延了，必須盡快想出對策。
    男人的身體忽隱忽現，身上的色澤也在青黑間變化著，一手抓過錐生零，千殛懸空，血色的浮紋飛舞著勾勒出一個巨大的八芒星陣。不知是力量不足還是時間太過倉促，八芒星陣的光華明滅不定，一股吸力將另外七個小孩同時拉入陣中。
    “皇……”心驚的看著仿佛快要消失的男人，卻聽他漠然道出兩個莫名的字眼：“等待。”
    再無法詢問，一個空間裂縫驟然打開將他們扯了進去，玖蘭樞及不自然的抬了下手卻沒有向錐生零伸去，隻是看著他輕輕吐出一個歎息，然後消失在那黑色空間。所有人都走了，除了男人手中的錐生零，突感抱著自己的身軀猛然一震，一個身影被彈了出去，卻是阿兕青。
    “你做什麼？”阿兕青焦急的怒吼著，那邊的妄蒼已然將戰團牽了過來，依司柯莫閉著雙眼，眼角有金紅的血水不斷流下，看起來頗為恐怖，這時感覺到阿兕青的存在，一直緊皺的眉頭莫名釋開。
    阿兕傾將千殛放在錐生零懷中，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似有幾分無聲交流的摸樣，然後將他放進了空間裂縫。便在錐生零進入的瞬間，空間裂縫頃刻坍塌，八芒星也驟然崩潰消散，阿兕傾更是沒有半分遲疑的化作無盡的瑩點光粒飄散而去。
    “傾天……”
    這一聲呼喊不知因何有些嘶厲，還有些愴然，更多的卻是連同他自己在內，誰都不明白的恐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