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看著起身穿衣的燕瞳，指腹滑過他後背駭人的傷疤，突然憶起小時候，又想到了阮素，丹彩。
    燕瞳覺得涼，轉身攥住他的指。“怎麼了？”
    “沒，隻是想到些事情。”他也跟著坐起來，貼在對方的胸膛。“燕瞳，你後背可曾有火紅的紋繡？”
    燕瞳愣住。半晌未聞回應，方景抬頭瞧他一眼。“你記錯了吧。”燕瞳笑著將他推開快速穿上衣服。
    方景呆呆地望著男人的背影，或許吧。那是很模糊的記憶，因太久了所以他也無法確定是夢，還是現實。聳聳肩，接過男人遞來的衣服。時間已然不早，做客還在人家睡到這時候著實不妥。
    他看了眼不遠處的水盆，突然記起燕瞳是與遲菱蔚一同回來的。“你們早上是有什麼事麼？”
    “嗯，我問了些關於泗水城的事，還對他講了那日桃花棧老先生說的話，本來是打算與他一同來看看你，誰知……”
    瞧男人臉色微變，方景忍不住捂嘴笑出聲。
    “你啊，以為我勾引人家姑娘？”
    “不，是以為那姑娘勾引你。”
    “嘁。”他不滿地輕哼，赤腳來到男人身後攬住他的腰。“燕瞳，你瘦了，這些日子很累是麼？”
    那時在監獄必定吃不好，睡不好，如今來到這也來沒工夫好好休息休息，他還真擔心燕瞳的身子吃不消。
    男人沒說話，倒茶的手微頓，餘光掃了眼屋門。方景也隨著看去，隻聽男人輕喝一聲，進來吧。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蘆琴氣息不穩，扶著屋門滿頭大汗。“燕大人，索暮煙來了。”
    “哦？”他眉頭微皺，頗為不悅。“何時？”
    “剛剛，您與遲大人回來後不久。”
    “現在人在何處？”
    方景鬆開他，隨著坐下。
    蘆琴回頭張望將門關上小聲道：“與遲大人在正堂。”
    “一人？”
    “對，我剛才出去轉了一圈確實一人。”
    燕瞳點點頭，又看向方景，其含義他自然了解。淺笑，眨眼，男人便離開了座位。“我們一起去會會他。”
    “可是……”方景見蘆琴欲言又止，忙拉住燕瞳。“先聽她將話說完。”
    “大人那意思怕是希望你們暫時不要露麵。”
    聽此話，燕瞳的表情更加不悅。方景於他開口之前先問為什麼。
    “我猜大人是還有事情要與二位商量，一旦你們見到索暮煙怕是此處也不能久留。”
    這確實不假，燕瞳殺了索暮煙的親信，又大鬧了將軍府，先不論他與他有何過節，索暮煙定不可能放過他們一次又一次。之前離開將軍府便結下了梁子，此次若冒然與索暮煙見麵恐怕連關主都會有所牽連。
    “燕瞳，我覺得蘆姑娘說的沒錯，我們還是等關主回來再議吧。”
    燕瞳想了想跟著點頭。
    蘆琴仿佛放心頭大石一樣呼一口氣。方景瞧她這模樣著實有意思，十八九歲的姑娘心思卻縝密，真是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
    額，不對，狗似乎聽起來像罵人。
    想到這他忍不住抿嘴笑。
    蘆琴瞥他一眼輕哼。“大人讓我將這個交於你，本來早上就該給，誰知道……”說著說著她的臉就紅了。
    方景接過蘆琴手上東西，打開青色的布，是個紅木錦盒。
    蘆琴似乎也感興趣，瞪大眼睛盯著他的手，奈何他就是不動。
    “蘆琴姑娘也感興趣？”
    看著對方傻乎乎地點頭，他突然想要捉弄一下。“你家主人沒告訴過你何為待客之道？”
    “哈？”
    “這樣說你不懂，那麼你家主人可說過這東西你能看？”
    蘆琴眼睛眨了眨搖頭。“沒有，但是大人也沒說我不能看。”
    “可是這東西是給我的，我說的話是否管用呢？”
    “你……”蘆琴皺著眉狠狠瞪他一眼轉身就要走。
    方景瞧這姑娘是真生氣了，趕忙喚住。“逗你的，快來看吧。”
    話落，對方快速轉了過來，樂嗬嗬地趴在桌子上，一邊盯著看一邊還緊催促著快些，快些。弄得方景都激動起來，生怕是些少女不宜的玩意。
    他顫抖著打開盒子，還好，不過是個白瓷瓶子。
    “這是啥？”蘆琴先他一步拿起那瓶子，這東西她沒見過，上麵的圖案更是陌生。“裏麵是什麼東西呢？”說著她就要打開，還好燕瞳眼疾手快一把奪了去。“越長大越沒規矩了。”見自家主人這樣說她，臉上難免有些掛不住。
    “還不是您，早早丟了我們。”
    氣氛突然尷尬，方景趕忙打著圓場。“多大的事啊，過去的咱不提了好不好，先看看這到底是什麼吧。”
    瓶子下麵還壓了張紙條，他拿起來看，沒兩眼，臉唰得就紅了。“這……這……”
    還真是少女不宜的東西。燕瞳奪過去卻突然笑出來。“還是遲蔚想的周到。”
    遲蔚？是遲菱蔚麼？“你都這樣叫他？”他覺得怪，親密的朋友不都是隻喚名字麼，這樣的稱呼他還不曾聽過。
    “嘿嘿，你不知道了吧，郡守，還有燕大人都這樣稱呼，其他的人都直接叫關主的名字，或者遲關主，很少有人直接叫關主的名。”
    “為什麼？”方景不懂了，這樣聽不出親切啊。
    “你聽，菱蔚，靈位，豈不是很喪氣。”
    這……
    燕瞳瞪那姑娘一眼，對方趕忙吐了吐舌頭閉嘴。
    “好像是哦，真是的怎麼想起來取這麼個名字呢，好別扭。”
    燕瞳很輕鬆的將兩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偷偷將瓶子揣進了懷裏，還是遲蔚了解他啊，這藥可是個好東西。
    這邊三人聊得好不熱鬧，那邊遲菱蔚卻度秒如年。
    索暮煙話很少，兩人就這樣坐著，大眼瞪小眼難免尷尬。而且他一看到這張臉就不免想到多年之前，恨的牙癢癢，袖中的拳緊了又緊。
    隻是僅存的理智提醒他，絕對不能在這人麵前露出半點破綻。
    他看著索暮煙，偶爾發現對方的眼神會飄向屋外。
    “將軍是希望在我府上遇到什麼人麼？”話落，他突然就後悔了，連身後的蘆樂都跟著捏一把冷汗。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大人啊！
    “遲關主如何這樣說？難不成府上有什麼人在等我不成？”
    “將軍真會說笑，我南玄關如何能有等您之人呢。”
    他笑得極假，嘴角跟著抽搐。
    索暮煙又抿口茶，杯子輕輕放下。“遲關主何必緊張，我不過是有事要去趟泗水城，順便來看看你罷了，畢竟老朋友聚聚也是人之常情。”
    老朋友三個字尤為刺耳，遲菱蔚看他一眼並不說話。不一會下人來報，說是有客要見將軍。
    “好了，我的人來了，朋友也見了，那麼我也該走了。”起身之前他將桌上的茶一飲而盡，讚道好茶。
    遲菱蔚也不多留，隻說不送，看著他闊步遠去。
    “大人……”蘆樂看向他手上凸起的白筋，仿佛再撐一秒便會斷裂一般。
    “走，我們去燕瞳那。”
    街上，兩人突然出現在索暮煙身前。
    “哥哥。”其中一少年撩開黑紗輕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