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麼？”
    “不要過來，過來我就殺了你！！”
    男人跪在雨中，鮮血隨著雨水來到他的腳下。他想要上前，雙腳卻像生了根一樣動彈不得。他看見男人起身，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經過他的身邊並無片刻停留。
    他的心隱隱作痛。身體被雨水打濕，勉強睜開眼，麵前卻再無想見之人。
    他不禁自問，我害怕麼，然而這個問題根本無需考慮，答案再明顯不過。
    那不是男人第一次殺人，卻是方景第一次看到他眼中的絕望。他仿佛看到男人的心碎了一地，被雨水無情地蹂躪。
    他的手在雨中顫抖，緩慢的拾起男人遺落的刀子，精致的花紋，凹凸有致。這是他送給男人的禮物，時至今日他依舊記得對方收到時臉上難掩的欣喜。未被雨水衝刷殆盡的血液順著刀柄滑向他的手腕。
    他的眼前模糊一片，是哭了，還是雨水。他不知道隻是心越疼得厲害。他跪在男人先前停留的位置，用輕不可聞的聲音不停地重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他坐在男人的身邊，頭自然的靠在他的肩頭。“三年四個月十二天，抱歉讓你久等了。”他很少這樣與男人說話，正經的有些可怕。
    方景感覺身旁的男人動了動，那隻大手握住他不停顫抖的指。僅這一個動作就差點叫他哭出來。
    三年前他弄丟了他，三年後他又找回了他，他選擇付出往後幾十年的生命，為的不過是告訴他，他不拍他，他愛他，即便是死也在所不惜。
    燕瞳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方景猜得出他的緊張，不等對方開口他便將一切都告訴了他，包括這些年他是怎麼過，如何找他，又如何來到這裏。
    故事有些長，他盡量隻說重點。畢竟時間有限，他不想浪費在無用的地方。
    說完，男人先是沉默，然後突然抱住他，說著傻瓜。
    方景知道自己傻，但是他願意，從多年前燕瞳握著他的手問願不願意一起走時，他就知道為了這個男人他什麼都可以舍棄，哪怕是這一文不值的賤命。
    方景親吻男人的下巴，說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然後他終於忍不住問出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事情過去這麼久，但這塊石頭卻一直壓在他的心上。
    當日他去的晚，隻目睹了最後一幕。明晃晃的刀子滑過那人的喉嚨，鮮血四濺，他看見燕瞳毫不留情的舉刀刺進對方的胸膛。
    他驚訝地尖叫，茫然地看著對方無措的表情。
    死去的人躺在他的腳下，那人他是認識的，正因如此，他才恐懼。
    “為什麼？”他的開口很是艱難，即便已過三年的時間。
    “我說這是命運你信麼？我的存在便是為了殺了他們。”
    方景有些驚訝，他們？他忙反握住對方的手。
    “很多人哦，你所看到的不過是其中一個，在那之前，在那之後已經記不清有多少人死在我的手中。”
    方景的心沒由地停頓半秒。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了，隨後將他抱得更緊。
    “我承認，瞞了你很多事，但是我自認為那是保護你，卻不想竟傷害了你。對此我像你道歉，當然你想知道的事我也會毫無保留的告訴你。”
    方景看著他，這是他從未見的過的燕瞳，雖然表麵看似平靜，卻緊張到不行。他的聲音微微發顫，他是怕的，怕自己後悔。
    他有一雙可以看見他人死期的眼睛。
    他有無法控製對殺戮興奮的血液。
    他並非是這世界該存在的人。
    他曾對此恐慌，隨後又覺得一切都是天意。從排斥到接受，方景似乎可以體會那份痛苦，但是他想對方所經曆的一定比他殘忍好幾倍。
    聽完男人的話，他一時不知道要如何接上，氣氛有些尷尬，他卻突然想到一點故意湊到男人的眼前。
    “你看，我是不是那天就要死了？”本該是壓抑的話題，而他卻能笑著問出。
    燕瞳瞧他好一會然後無奈地搖頭。
    “這便是我驚訝的地方，我看不到自己的死期，也看不到你的，明明我們就要死了，但是……”燕瞳不得不承認現在他仍舊覺得恐慌，若隻有他一人或許可以逃脫，但是現在又加上方景。他害怕自己終究會害死對方。
    “嘁，你的眼睛是不是壞了啊。”方景不滿的戳他的腦袋。燕瞳則有些無奈，果然他高估了對方的智商。
    “算了，你愛怎麼理解就怎麼理解吧。”
    方景笑，自然而然的偎在他的懷中。這是燕瞳給予的僅屬於他一人的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