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悅打了一個晚上電話都沒打通，直到快要12點的時候，胡蓉撥了過來。那頭她的聲音很著急，有些壓抑著，好像在極力避免誰聽到似的。
    “怎麼回事，是不是我爸有什麼事？”
    胡蓉似乎一愣，索性也不做那些場麵的鋪墊了，“最近風聲比較緊，省裏幾個官員都落馬了，這次大概是要嚴查到底了……”
    曲小悅打斷她的話，試探著，“那跟我爸有什麼關係？”
    胡蓉有些猶豫，要是找曲小悅幫忙，就勢必把所有的事情說出來，可是，她又不想讓曲光明在自己的女兒麵前沒有了尊嚴，就這樣一直沉默著。
    曲小悅見她不說話，心裏倒是肯定了幾分，她不動聲色，給她足夠的時間考慮著。
    半晌，那邊像是換了個地方，她從話筒裏聽到了呼呼的風聲，而陽台上的常青樹，葉子正在微微地擺動著。
    胡蓉吸了口氣，一一道來，“你爸爸申請的國家項目，是摻了水分的，項目做成功了，有大筆的獎金，而那些企業，隻是要個名頭，本來是雙贏的事情，卻不想，被他的學生告了去，所以……”
    “所以我爸現在自身難保了，那些錢被他自己吞了吧，那也怪不得別人告了。”
    胡蓉沉默了，曲小悅搶白她，她就知道，像她那樣的女孩子，又怎麼容忍得了這樣的俗世汙穢？
    隻是棋走到這一步，沒別的退路了，隻有險中求勝了。
    來求曲小悅，是她最後的招數了，現在，她堵得就是曲小悅的良心，還有孝心，誰占得了上風。
    所以，她的反應，其實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
    即使被打磨了這麼些年，她身上的那些淳樸正直，也還是在的。
    她瞞著曲光明來找曲小悅，其實心裏也是有些打鼓的，他的脾氣，她最清楚不過，他最疼這個女兒，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毀掉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跟她媽媽離婚，大概是他能做的最大的犧牲吧，隻是為了成全她的多年守候，所以，她感激他，分外想要做些什麼來補償他。
    就算是去求他的女兒，甚至是跟他的妻子道歉，她都是願意的。這些年，他們雖然在一起，卻始終沒有結婚，也許就是因為這些心結吧。
    可是不管這個人在她眼裏有千般萬般的好，在別人看來，錯了就是錯了，沒有什麼所謂的苦衷難處，因為麵臨抉擇的時候，你還有別的路可走，可是你偏偏走了這條路，怪得了誰？
    “你想讓我幫你？”
    胡蓉似乎是沒想到還有轉圜的餘地，隻是機械地嗯了一下。
    曲小悅冷笑，“怎麼幫？你以為他這個女兒是通的了天麼？還是有三頭六臂？又或者是有一顆機器人的心髒，不會疼，不會難受？”
    “小悅，你知道，現在……已經是最……最困難的時候了……”
    “那怎麼不用錢疏通了？他不是有很多錢嗎？那些企業那麼大手筆，應該是少不了吧？”
    胡蓉沉默了，她要怎麼說那些錢的去處。
    曲小悅隻當是被她揮霍了。胡蓉的穿衣打扮，足見這些年的境況，比她們母女倆好多了，珠光寶氣來形容都不為過，如今卻要向她這個小窮鬼來低頭，不能不說是諷刺。
    “哦~~我明白了，原來都花在夫人的身上了，看來他對你不錯嘛，比對我媽要好得多了，不過那時候雖然清貧，卻比現在幸福多了。”
    “我知道，是我破壞了你們，所以……所以現在隻要你能幫幫忙，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曲小悅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種看似大無畏的人了，說的楚楚可憐，卻在背後暗箭傷人。
    她一彎唇角，“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不答應似乎說不過去。”
    那邊胡蓉一個勁的表誠意，她沒心思聽，掐了電話。
    整個屋子突然安靜了，她坐起來，腦子有些昏昏的，往事一場一場像放電影似的，無端的有些煩躁。
    想到明天還要上班，又是一整天的忙碌，剛剛盛氣淩人的架勢，一下子沒了，蔫蔫地倒在沙發上，明明眼皮都在打架了，卻怎麼也睡不著。
    索性裹了毯子回房間睡，這段時間經常窩在沙發上就睡著了，潛意識裏總覺得，要是陸天昊突然回來了，睡在客廳能更快地看到他。
    搖搖頭，努力讓腦子裏的那些場景散去，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竟有這麼幼稚的想法，看來是失眠太多，有了臆想症了。
    這夜，窗外繁星滿天，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