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瓊看著曲小悅倒下，有些擔憂，“這樣真的行麼？”
    林放看向妻子，聲音裏也是滿滿的無奈，“為今之計，隻有這樣了，她越晚知道，就越少一分痛苦。”
    季瓊幫曲小悅掖了掖被角，看著她安靜的睡顏，心裏五味陳雜。
    同一家醫院，加護病房裏。
    隔著玻璃窗望進去，裏麵的人頭上纏著紗布，看不清臉，鼻子上還罩了個大大的呼吸器，脖子以下的身子都裹在被子裏，床邊蜿蜒下來的各種各樣的儀器線讓人心寒。
    一層玻璃，就是兩個世界，任是誰，也無法逾越。
    兩個人對望一眼，似是在做某種決定。
    林放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說了幾句，就擁著季瓊回去了，他折騰了一晚上沒睡，老婆也已經六個多月了，這會，可容不得什麼閃失。
    那藥，曲小悅至少可以睡到晚上。
    曲小悅醒了又睡，總之被林放找了很多借口搪塞過去，第三天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了。
    “他是不是已經……”
    林放看她一臉的決絕，似是已經決定了，要是他回答肯定的答案，就準備赴死一樣。掌心微刺，這才發覺冷汗已經濕了衣襟。
    “沒有，他還活著，隻是還沒有醒。”
    曲小悅鬆了一口氣，“我要見他，立刻、馬上！”
    這次林放沒有猶豫，“好。”每天這樣找理由找借口，他也累了，讓她知道，也好。
    任是曲小悅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被眼前見到的景象給嚇著了。
    她愛的人，躺在空空的屋子裏，被裹著厚厚的白紗，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細線，看起來觸目驚心。
    而他的眼睛，始終緊閉著，像是個沒有生命的破布偶。
    心髒深處一波波的痛楚襲來，她得要握緊拳頭才能堪堪忍住。
    “不是普通的車禍，對嗎？”
    “……”
    林放驚訝於她敏銳的感知，也為即將說出來的真相而擔憂。
    他搖了搖頭，極為緩慢地，心內思索著怎麼說出口才會讓她好受一點，答案竟然是，無。
    “那麼，是誰呢？”
    她的眼神不夠銳利，但是卻生生地看進了他的心裏，他避無可避，隻得模棱兩可地說，“新宇新上任的老總，不是他們安排的，另外有人暗中收購了新宇大量的股份，而昨晚，不是他們的慶功宴……”
    雖然是事實，但是他有意的引導，還是讓曲小悅吸了一口冷氣，她向後退了一步，穩住身子，身後的牆有些冰涼，手心裏的熱度貼在牆上，涼涼的很舒服。
    “那就是說，他做了犧牲品？李韻染呢，怎麼不見她來？”
    林放有些詫異，沒料到她會問起這個不相幹的人，隻得交代，“他們一個月前就宣布解除婚約了，新老總上任，李韻染也沒有出現。”
    一個月前？那不是在自己跟陸天昊和好之前？為什麼之前要解除婚姻，是因為她嗎？
    可是那時候，她明明還跟趙揚在交往，他怎麼會？
    趙揚？曲小悅這才想起被自己忽略了好久的人，心裏有些愧疚，自己已經決意要跟陸天昊在一起，卻沒能及時跟他說清楚，實在是不應該。
    她吩咐林放，幫她聯係下趙揚，或許，要先解決了這件事吧。
    趙揚來的時候，曲小悅正在病房裏啃蘋果，看到他，連忙讓進來坐。
    他惴惴不安地打量著她，似乎在確定她的毫發無損，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才略略鬆了口氣。
    他這樣關心，反而讓曲小悅更難開口，她艱難地組織著語言，開口卻隻是讓趙揚喝水。
    在他喝第三杯水的時候，曲小悅開口，“我們分手吧，我……還是沒有愛上你。”
    趙揚嘴裏的水噴了曲小悅一臉，她拿紙巾抹了抹臉，有些落寞，“對不起，我一直在騙你，以後，我們就不要聯係了吧。”
    趙揚剛毅的臉上有失望閃過，但還是維持著笑臉，“嗬嗬，不用說對不起，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我們都很開心，這樣就好了。”
    他是善良的，曲小悅一直都知道，所以才會這麼內疚，所以，才不忍傷害。
    她努力讓自己笑了笑，用紙巾擦著臉上的水漬，不知道是水還是淚，“對，那段時間我很開心，謝謝你。”
    趙揚拍了拍她的胳膊，“別難過，好好養病，我喜歡你，但是可不喜歡你病怏怏的啊。嗬嗬，其實我媽幫我安排了相親呢，現在時間差不多，我要走了，你照顧好自己啊。”
    “嗯，”曲小悅重重地點頭，在他轉身後淚流滿麵。
    不想傷害，卻還是傷害了。
    人總是有很多的無可奈何。
    但是這一次，她覺得自己很過分。
    走廊裏，結實高大的男人勉力維持的笑容終於垮了下來，兩臂無力地垂下，背影襯在昏暗的燈光下，清冷地有些落寞。
    他的步子很慢，幾乎是數著步子在走，終於走到門口，窗外傾瀉而來的陽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擋了擋眼睛，下一刻，就看到眼前站著一個人。
    林放伸了伸手，“有空聊一聊嗎？”
    趙揚禮貌地笑笑，唇角吐出的字卻是，“沒有。”繞過林放繼續往前走。
    不想再掩飾自己的情緒，況且是在一個尚算得上是陌生人的人麵前。
    林放不勉強，隻是跟他並排走著，“我不想為我的兄弟說什麼好話，他搶了你喜歡的人，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不值得你原諒。但是他現在得到報應了，躺在醫院裏半死不活。我隻是不希望小悅對你還有心理負擔，你能來，我很感激。”
    趙揚停下了步子，的確，這些都跟他無關了，曲小悅的幸福，她愛的人的健康，但是心裏還是有莫名的哀傷，他笑，並不在意心底的悸痛，“不用感激，我也希望她幸福。再見。”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剛才的談話，似乎隻有花香還是真實的。
    林放衝那個地方揮揮手，嘴裏輕輕吐出兩個字，“再見。”
    天氣不錯，帶老婆出去玩玩也好。
    下午，曲小悅出院，三個人去上次去的私家菜館好好吃了一頓，季瓊也順便帶了幅畫給小悅，慶祝她康複。
    曲小悅心情很好，她吃的很多，心情仿佛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林放送她回家的時候，她還講了很多笑話，逗得他們哈哈大笑。
    隻是在回家的時候，擰著門鎖的手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