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父親動了動，曲小悅連忙奔過去，“爸，你感覺怎麼樣？”
    曲父有些詫異，更多的是驚喜，好像自從那件事之後，曲小悅已經沒有叫過他爸爸了。他努力克製住自己才能不露出激動的神情，可是他的手顫抖著，想要摸向曲小悅的臉。
    曲小悅不著痕跡地避開，坐到一個他夠不著的地方，再問了一遍，“感覺怎麼樣？”
    她剛才叫出口的時候沒覺得，可是曲父那樣的反應她才回過神來，是她冒失了，當下心裏有種東西湧動，一下子親近感頓失，她隻得訥訥的問著。
    曲父也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妥，收回了手，清清嗓子，“沒什麼，剛才有些激動了。”
    曲小悅不知道他說的是剛才還是陸天昊來的時候，她猶豫著，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曲父心裏也在掙紮著，他很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說出口就回不了頭了，而他更清楚的是，曲小悅知道了，會是怎樣的天翻地覆。
    兩個人各懷心思，一時間無話。曲小悅眼睛亂飄著，突然定在某一處，“對了，快要中午了，你想吃什麼，我去買吧。”
    曲父點點頭，“隨便什麼都行。”
    “醫生說別吃太刺激的，嗯，張記的餛飩再加皮蛋瘦肉粥，可好？”
    “你做主吧。”原來女兒還記得自己的口味。
    曲小悅姍姍離去。
    曲父聽見腳步聲漸漸走遠，這才從貼身的病號服裏找出鑰匙，下床蹲在櫃子前麵，輸入密碼打開了保險櫃。
    裏麵赫然躺著剛才那份文件袋，曲父拍著胸口，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而另一塊石頭，卻越落越深。
    曲小悅站在門外，冷眼看著這一切，，然後，輕手輕腳地走開。
    吃過飯已經是下午了，快到五一了，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曲小悅穿著薄毛衣，額頭上沁出了細細的汗珠，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
    陸天昊坐在車裏，看著在陽光下疾走的曲小悅，她成熟了，漂亮了，舉手投足間氣質盡顯。作為男人，他很清楚這樣的她，會收獲多少人的眷戀。在國外的時候隻是相思，他的小悅，隻有他菜懂得她的珍貴。
    如今，他回來了，她離他近了。他才更加清晰地感覺到她的變化，加諸在她身上的改變，遠不是時間所能辦到的。他明白，她受的苦遠不比自己少。
    看著圍繞在她身邊的男人，他恨不得衝上去攬著小悅的肩膀，向他們宣示自己對她的所有權。多少次，甚至午夜夢回，這些想法在腦海裏不停息地閃現，可是，現在他不能，他想要給她幸福，就必須解決好眼前的事，而他不知道，那時候，她還能不能回到他身邊。
    就是這樣沒有答案的守候，才最讓人揪心。因為你不知道，在你不在她身邊的時候，會不會有人，代替你給她溫暖，會不會也有那樣一個人，也發現了她的好，給她你給不了的關心嗬護。
    畢竟，千言萬語，也抵不過你在身邊。
    他摸出支煙，點上，吸了一口，等待胸口的悸痛慢慢過去。曲小悅走過他身邊，華麗麗地無視了他那拉風的跑車，她好像有心事的樣子。也是，她要是發現了那個秘密，想必也開心不起來吧。
    瘋狂地吐著煙圈，直到周圍一片雲山霧海，猛吸了幾口，脆弱的煙頭終於完成了使命，被丟在車裏的煙灰缸裏。
    發動車子，踩上油門，向著城市的那一邊駛去。
    新工作很順利，沒有人排擠她，也沒有人要她端茶遞水，隻是不停地重複著同樣的工作，企業文化都快倒背如流了，要不就是看產品價目表，繁複的數字表格看的她腦袋漲的一個頭兩個大。
    一整天就在翻那本厚厚的價目表，看著別人忙前忙後打電話，開會，接訂單，自己卻隻能像小學生一樣，乖乖地一字一字看下去，從頭看到尾，再從尾看到頭。
    有時候看別人忙，也想幫著泡杯茶，打印個文件啥的，但是一看別人堆得滿滿的桌子，覺得自己反而是添亂了，隻好回到自己的小地方繼續背課文。
    一天的工作下來，最閑的反而是她。
    晚上回到家，媽媽還要過幾天才回來，仍然是冰鍋冷灶的，一點吃飯的欲望都沒有。她隻得拿出泡麵，草草的吃了。
    百無聊賴的她，隻好收拾收拾屋子，母親一走，她連吃飯都不想在家解決，廚房都快成擺設了。上次收拾以前的一些東西，好多都扔了，她突然想起，有樣東西，好像還在。
    急忙奔回臥室去找，櫃子，抽屜，床頭櫃，書架，她甚至連衣櫃都找了，還是沒見蹤影。她明明記得，收拾東西那天還見到的，難不成，就這樣丟了？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東西在那放著有時候你好幾年都不動一次，可一旦想起來，就非要找到不可。曲小悅把臥室翻了一遍，仍然是沒有結果，倒是找到幾隻襪子，應該是不小心掉到床底下的吧。
    她忽然想起，那天的垃圾是母親幫她扔到樓下的，會不會有些東西她沒扔掉？
    她輕輕推開母親的房間，還是跟以前一樣的布置，幹淨整潔，找不到一處多餘的東西。桌子上放著母女倆的合照，她還記得，那是她們最後一次毫無芥蒂地笑。之後，父親離開，也帶走了她所有的希望。
    拉開抽屜，裏麵是她從小到大的照片，洋洋灑灑地記錄了她這二十幾年，她一頁一頁翻看著，好像看著自己一點一點長大，經曆開心與難過，幸福與悲傷。
    相冊因為時間太久的關係，外麵的封皮已經有些舊了，她小心地拿著，突然從某一頁的夾層裏掉下來一張照片，她放下相冊，彎下腰撿起來。
    可是在下一瞬間，她的手指僵硬了，那是一張已經泛黃的照片，上麵的人她曾經無比的熟悉，而那個人的旁邊，是她的母親。
    她的心跳不受控製漏了一拍，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破土而出了，又似乎，隻是一片迷茫，曲小悅捏著那張照片，指節發白，她覺得胸口悶悶地疼，蹲在地上這樣簡單的動作她也幾乎支撐不住，腳一軟，她就癱坐在地上。
    那個她曾經無比熟悉的臉，給了她最最真心的關懷，她想，她再也遇不到那樣溫柔的人了呢，塵封了許久的記憶重新被打開，她有些不知所措，就好像事往事裏最不經意的一個細節，現在被放大在眼前，她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態去麵對。
    那個人，是陸天昊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