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把他的人際交往想得齷齪不堪嗎？還是你覺得，你的哥哥會喜歡這樣的人？”蘇溪覺得很心疼，明明早已千瘡百孔，還要被羅欣這樣誤會。
    羅欣的事，讓路遙一直很難過。這一瞬，他很想為路遙做些什麼。
    “你失去了親愛的哥哥，路遙失去了心愛的戀人，他過著怎樣的生活，是活在風光無限的天堂，還是烈焰焚燒的地獄，用你的眼睛親自看個清楚吧。我給你特權，你可以全程跟蹤我們的拍攝進度，以個人身份，而不是羅記者。”蘇溪輕歎，“當你看清楚以後，再請你好好決定，要怎麼對待這樣的路遙。”
    把痛苦轉嫁到他人身上，並不能消除痛苦。
    ——路遙，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創造一個解開怨恨的機會。
    羅欣強忍著眼淚，不願在外人麵前哭出來。這個本性善良的女子，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隻是遷怒。她怎麼可能討厭路遙，他是哥哥最喜歡的人，就衝著一點，她都會努力去喜歡他。但是哥哥不在了，連接喜歡的橋梁斷裂，她沒有辦法麵對如此殘忍的現實。
    柳雲翔在羅欣麵前扔下一包紙巾，留下她一個人冷靜一會兒。
    “喂，你剛才那麼說是為了說給蘇導聽嗎？”
    “路遙是我的對手，尊重對手等於尊重自己。”柳雲翔留下一句滿含深意的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蘇溪悶頭亂走，從轉角出來時險些撞到人。
    “蘇導，走路的時候還是看著前麵比較好。”清清冷冷的聲音。
    “路遙？！”蘇溪心虛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休息室，“你，你怎麼在這？”
    “和莫哥一起吃完飯，現在休息。”
    “哦。那個……”蘇溪正在糾結要用怎樣的借口把人從這裏帶走。
    “休息完了，我走了。”
    “啊？”蘇溪呆滯，“等等！”
    “有事？”
    “呃，有話想跟你說，羅欣以後會一直跟蹤拍攝進度，你……”
    “我知道了。”看著蘇溪遲疑的樣子，路遙覺得暖暖的，卻又忍不住調侃道：“蘇導，你很雞婆。”
    “……”蘇溪釘在原地不能動彈。
    他剛才聽到了什麼？雞婆？！
    “不過，還是謝謝你……”隱藏笑意的聲音遠遠傳來，路遙已經走遠了。
    “嗬嗬，這小子！”蘇溪大笑，“怎麼這麼別扭！”
    既然導演大人都允許了，眾人隻好默認了羅欣旁觀的身份。莫初景原先還很擔心，怕她的存在會影響路遙的發揮，但後來見她隻是安靜地待在一旁認真看電影的拍攝，不會胡亂采訪，心裏也安定多了。如果羅欣不找路遙的麻煩，他是很樂意忽略這根刺頭的。
    路遙飾演的梁永哲獨自坐在畫室裏作畫，陽光從窗戶外透進來，把房間渲染成明晃晃的橙黃色。
    羅欣看著路遙，目光複雜。
    她在路遙身上看見了自己哥哥的影子，但又不完全是。
    唐璜在畫畫的時候，就是這樣寧靜的樣子。此刻，路遙身上確實有這樣的氣質，但總有一種，讓人壓抑的情緒隱隱地包裹著他。
    ——這就是蘇導想讓自己看的東西嗎？
    沐聲（柳雲翔飾）擅自闖進來，對梁永哲怒吼：“你這個混蛋！”
    “沐警官，請你出去！”梁永哲臉色陰沉。
    “怎麼，你終於不裝無辜了？”
    “誰允許你擅闖這裏的！”如果說，梁永哲的心目中尚且還有方寸聖地的話，無疑就是他的畫室了。
    美院學生也好，諜報組長也好，一旦身處畫室，他就隻是他。所以當沐聲闖進來的時候，梁永哲無法自已地盛怒。“滾出去！就算沐警官要搜查這裏，也請你帶上搜查令再來，現在請你滾出去！”
    “你！”沐聲忿恨地說道：“新港碼頭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我不知道沐警官在說什麼。”
    “葉蓉在碼頭被人擊傷了你知不知道？！”
    “如果你闖進來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那我已經知道了。”梁永哲耐心告竭，“出去！”
    “我遲早會抓到你了。”沐聲暗恨，明知罪犯就在眼前，卻苦於沒有證據。“我不會讓你一直逍遙下去的！”
    “等到那天再說吧！”
    砰！
    沐聲甩上門，畫室內終於又歸於平靜。
    梁永哲的目光中慢慢滲出陰狠的意味，暖色的夕陽景色被重重添上一道血色的紅，改變了整幅畫作的風格。
    血色殘陽，道不清的血雨腥風。
    把小巧的無線耳機戴在左耳上，冷酷地下達命令：“這個星期六晚上動手，你讓下麵的人做好準備，到時候我會給你指令。”
    “是，組長。”
    “卡，這條過。休息，換場景！”
    蘇溪喊停的聲音驚醒羅欣，讓她從《驚變》中清醒過來。
    她看著路遙仿佛虛脫一般疲憊的身影，低頭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