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見一片青綠，黃色土地和綠色草地交織在一起，更遠處群山聳立——看來秦宸獵場不遠了。
    “雪寒。”保持一個姿勢一個時辰的華顏終於受不了了，喚道。
    罪魁禍首卻摟他摟得更緊：“大人應該叫我白。”其中的玩味顯而易見。
    “別太過分。”華顏的身子依舊軟軟的，語氣卻硬了很多。雪寒白見他的確不高興了，才無辜地微笑著把韁繩塞給他，保持距離坐在身後。
    雪寒一放開華顏，華顏頓覺力氣又回來了。他緊皺眉頭，握住韁繩，加快速度向前。
    二十米開外整齊地排列著他們的人馬，林公公的馬在最前麵，似已等待很久。見二人來，眾人立即規規矩矩靜下來等吩咐。
    華顏從他們中間穿過，進入了秦宸獵場界限，繼續在草原奔馳，其他人亦隻能跟上。
    “轟隆，轟隆“悶雷般的聲音響徹草原，一線黃塵在前方五十米處浮現。秦宸來人了。聽這陣勢，大約百來人。領頭的大漢先從煙塵中脫出，遠遠地看出秦宸的輕騎隊伍。
    “嗨——”大漢猛地一聲長吼，頗有驚雲之勢。
    華顏看向雪寒白，對方安撫地一笑，不借任何力從馬背上閃電般躍出，雪光劍出鞘，似有雪崩地裂，冰河奔湧，氣場之強竟然讓在場所有人生出陣陣寒意！“喀喇”一聲響，眾人眼前竟然現出冰水迸濺於高山之景，驚濤來似雪，一座凜生寒，劍氣逼得無人敢直視。
    秦宸將軍心中暗驚，這個淩瑞小侍僅是用指叩擊了一下寶劍就帶出如此強烈的震撼，若是有人和他打鬥，豈不是看都看不清就被一劍斬殺？想著心中生畏，忙喝令眾人停下恭候淩瑞使節到來。
    華顏暗笑，平靜地放慢速度。秦宸有一個習慣，每迎接別國的使節，迎者都會故意流露出挑釁之意，若對方不願應戰，秦宸就不會讓此國人進入。
    秦宸大將軍孤昊往往被派來迎接使者，因為此人威震四方，為秦宸拿下了將近半壁江山，一聲驚雷吼更是無人敢應。女皇派雪寒白來，就是為了順利過關，進入秦宸談判。雪寒白比孤昊是更勝一籌，看孤昊的反應以及眾秦宸將士的敬佩就很明了——淩瑞使節將會受到最好的待遇。以武論英雄，是秦宸的風格。
    兩邊人馬都停下。雪寒也站立在地，雪光劍在白日照耀下刺目。他緩緩收好劍
    “恭迎丞相大人！”孤昊悶雷般的話語響起。
    華顏打量著微微低頭的孤昊，他生得膀大腰圓，孔武有力，背上背著一把短柄彎刀——這亦是一把名刀，傳說淬火千次，雖不是最鋒利，卻是世上之最堅硬。他的頭發用紅線紮成一股一股，皮膚黝黑，即使沒穿鎧甲也掩飾不住他的英雄氣概。
    “勞煩孤將軍親自來一趟，我等感激不盡。”華顏說著客套話，收回打量目光，示意雪寒白回到馬背上。孤昊喝令眾將士掉轉馬頭，仍舊對雪寒白的劍感到佩服，他雙手抱拳，對華顏說道；“丞相大人，這裏不是招待貴客的地方，請隨本將軍去獵場大營。”話音落，就率領將士們飛馳起來。
    “駕！”華顏緊隨其後，夾緊馬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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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獵場大營很開闊，十一個帳篷圍著一片空地，空地上隱隱看得出篝火的痕跡。華顏明了這是狩獵後舉行慶功宴的地方，眾人圍著篝火狂歡舞蹈，地位高者坐東麵，其餘人圍坐在周圍。目前這裏的布置是一個射箭場，十個靶子並排在北麵，正有士兵在演練中，見孤昊一行人回來，他們也不停止，自顧自地練習，全神貫注。
    華顏讚道：“秦宸男兒真的都是善武之士，正如將軍這般殺敵勇猛，毫無怯意。”
    孤昊得意：“那當然，看看咱們偉大的王上，沙場上獨戰群雄，以一敵百，自然大夥兒都以他為榜樣，天天苦練騎術，射箭和斬殺。”他轉過頭，第一次從正麵看到了華顏。陽光下瑩白的皮膚，略顯孱弱的身軀，雖然眼中浮現驚豔，卻一閃而逝，換成了不屑。
    華顏自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開始的尊重，孤昊是單方麵對雪寒白的，對於其餘人，他仍然有些看不起——淩瑞人生得就沒有秦宸人的大骨架子，因為淩瑞氣候的濕潤，士兵們大多隻是皮膚泛黃，並不像孤昊一行人皮膚黝黑。在孤昊眼中，淩瑞人就是小白臉，手無縛雞之力，華顏如此貌美，又有關於他的不好傳言，他自然不服華顏。
    “唰唰”連著十聲，一個秦宸士兵十發十中，博得多人喝彩。
    孤昊愈發驕橫：“丞相大人，貴國怕是沒有多少這樣的人才吧，我曾經見過你們的練兵，嗨，那都是什麼呀，射箭連靶子都挨不到，不知，貴國士兵是否都以女皇殿下為學習對象？”
    “哈哈哈……”秦宸士兵放聲大笑，有的甚至直不起腰。
    華顏心道，僅是侮辱自己一個人，他可以忍，但孤昊提到了淩瑞千雪，還以如此不敬的口氣——他配麼？怒火竄上心頭。
    雪寒白靜觀其變，思索著接下來的發展，卻看華顏沉著臉，踱步走到十發十中的士兵旁，轉身看著孤昊，棕黃色眼眸散發寒意，嘴角勾起，拳頭早已捏得青筋暴起。
    他生氣了。
    雪寒白注視著他，陽光雖強烈，但比不過此刻華顏的銳利鋒芒。
    孤昊有些怕意，這個人一看就是沒有內力的，卻露出如此表情，攝人的目光盯得他忍不住回避。
    “將軍是在質疑本相的能力？”清亮的聲音如此柔和，又如此令人生寒。
    孤昊強作笑顏，狂妄道：“丞相此言差矣，我隻是陳述一個事實，何來質疑一說？”
    營地靜悄悄，無人敢應聲。
    雪寒掛起微笑，輕輕摩挲雪光劍劍鞘上鑲的藍色寶石，表情鎮定自若，似是對華顏充滿信心。
    華顏要過士兵手上的弓，抽出二十隻箭，對孤昊道；“將軍見識淺薄，本相寬宏大量也不和您計較。”話中帶刺卻叫孤昊欲言又止。“您說剛才那就叫做百步穿楊？哼，笑話。”
    孤昊好勝的心又跳動起來，他眼睛一橫：“嗨！那丞相大人莫非可以十發二十中？”粗獷的聲音又引起陣陣笑聲。
    華顏也笑了，春水一般的眸子漾開，晶瑩的汗珠滴下，看得眾人倒抽涼氣。雪寒白握緊了手中的劍。
    他輕輕地上好箭，頭微偏，拉開滿弓，不緊不慢一支一支射出箭，速度之快竟叫人看得眼花繚亂。不到半分鍾，二十支箭射完。
    眾人齊齊向北麵靶子看去，驚得話都說不出——
    二十支箭都在靶子上，並且都在靶心，一個靶子有兩支箭，這兩支箭竟是一支重著一支，投下的長長影子似是在諷刺！
    孤昊的驚詫更是難以言表，他直接單腿下跪，悶雷聲音響起：“望丞相大人恕罪。”秦宸士兵也一個接一個雙腿下跪，齊聲說道：“望丞相大人恕罪。”
    華顏不急著讓他們起身，繼續漫不經心地踱步。孤昊見事情不妙，竟是大汗淋漓，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什麼讓他不能原諒？
    雪寒白目不轉睛地看著華顏，越看笑意越深，鬆開手中寶劍，靠在一旁的柱上，悠閑地敲起節奏。
    過了半晌，華顏才停下：“將軍大人快快請起。”語氣又換成了先前的彬彬有禮。
    孤昊抬頭道：“不敢，剛才有得罪丞相處，請丞相指出。”他依然不能忽略華顏隱隱的怒意。
    “你得罪的不單單是丞相大人。”雪寒白一旁插話道，說了一半就停下。
    孤昊還是不解。
    身邊一個士兵頓時明白過來，言道：“淩瑞女皇英明神武，當是鳳臨天下。”對女皇的不敬，是華顏怒氣的導火線。
    華顏再次踱起步，歎了口氣：“將軍記住，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強勢之處，您說淩瑞缺少人才，是一派胡言。不隻是您，也不隻是貴國王上有橫掃千軍之力。淩瑞女皇，淩瑞幾個將軍均是能人。”
    話畢又是一陣沉默。
    “將軍是直率豪爽之人，華顏在此感到敬佩。但是直率豪爽並非代表什麼都可以說，華顏雖不才，但作為丞相也不是容得侮辱的，”隨即話鋒一轉，“此次前來，華顏特意讓本國兵器師為您打造了一把大刀，望將軍笑納。”意料之外，華顏也單腿跪下，語氣中已沒有了傲氣，一片誠懇。
    孤昊雙目圓瞪，猛地抬起頭，訝異得一躍而起。隨即麵色謙和下來，又單腿跪下：“丞相真乃大度之人，孤某不才，承受不起！”
    雪寒白興味愈濃，深深地望著華顏，像是要把他刻在眼裏，給可能會和自己國家打仗的國家將軍送兵器？真有趣。
    “無所謂有才無才。”華顏扶起孤昊，又用眼神示意眾人起身，“這把刀你是一定要收下的，若您拒絕，就是看不起華某。”此招一下，他就是在逼孤昊了，華顏暗笑，看孤昊收也不好，不收也不是的為難樣，立即讓雪寒白把刀拿上來，“這是女王的意思。”
    孤昊想拒絕，因為他們連王上都沒見著就給他送禮，明顯的是另有所圖，但他們到底圖的什麼？
    “這是女皇的意思，她認為秦宸值得敬佩。”華顏重申道，這樣一來，他不管怎麼想的都必須收下，因為若是不收，就等於間接承認秦宸不值得淩瑞女皇的敬佩。
    一來就給人家下馬威，雪寒心中一凜，看來丞相真的是有一些本事的。他深黑的眸子裏出現幾縷道不明的光。
    果真，孤昊收下大刀，卻看都沒看一眼就迎接淩瑞一行人進帳。
    華顏俊逸的臉此刻放鬆下來，真誠的笑意，讓所有人皆是舒心。
    午飯很簡單，也很美味。華顏又累又餓，不停吃牛肉，直至感覺有點撐。孤昊在旁向他介紹秦宸風俗：每隔七天，秦宸獵場就會舉行一次小型狩獵，隻對將軍官職以上的人開放，每隔二十一天，有一次大型狩獵會，各方名士都會受到邀請。明天就是小型狩獵會了，王上將會親臨獵場。這次王上來並不單隻為狩獵，還要迎接淩瑞使節到帝都——燎。
    華顏內心疑竇頓生，照孤昊的意思，攻打淩瑞是王上授的意，他本應該不樂意這次造訪，拒絕使節進帝都，沒料到他如此爽快地接受了淩瑞使節，還親自迎接……全身的警戒崩起，帶著對危機的挑戰，華顏平靜的心中像是被石子打破——他想見見這位神話般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