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九：陸進·笛南
     “……小孩你的腦袋好可愛！既然老夫收你為徒，就為你取個字吧！嗬嗬……”
     “不要，俺不要麻煩的字！”
     “你紅紅的腦袋像極了火柴頭，不如就叫……”老頭的嘴喋喋不休，陸進未卜先知的臉色變白：“俺不要！”
     一下子從地上驚坐而起，才發現剛才隻是個夢，陸進不由鬆了口氣。嘖！那個變態老頭，今天怎麼會夢到他？
     “又做惡夢了嗎？陸進？”寧洛捧著幾個幹巴巴的野果從遠處走來，“解解渴吧，真奇怪，這附近怎麼也找不到水源。”
     “哦，謝謝。”接過野果咬了一口，果肉又幹又澀，十分難吃，“是很蹊蹺，自從離了員嶠怎麼越往北越旱了，好像在鬧旱災似的。”
     “是呀，”寧洛在一邊抱膝沉思，“也不知道四殿下如今逃到何處了，離開了壙聖沒有……”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去問問吧。”
     “問誰？”寧洛奇怪地看著他，迄今為止都是他們在冒充四皇子引人注意，打聽到的也隻會是他們自己的行蹤而已。
     “有俺在，你盡可放心。”
     陸進大包大攬的咧嘴一笑，從他那身破破爛爛的道袍袖子裏一下子抽出一把一尺多長彎月形的大刀來，刀身像是純銀打造的，做工精致，刻滿了繁複的沙漠風格的花紋，刀柄處鑲著一顆幽綠的貓眼寶石，看得寧洛目瞪口呆。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俺？崇拜的話就免了吧！”陸進被她看得得意洋洋。
     “不，我隻是難以想象你是怎麼把這東西塞進你袖口裏，還能方便的走半個多月？”
     “哈哈，看仔細了，俺這可不是普通的道袍。”
     “嗯，它的確又髒又破，比一般舊衣服更爛。”
     “不是這個啦！它可是我們炎家的寶貝——炎龍袍！衣袖也叫乾坤袖，天大的東西塞進去也會變得小如微塵。這可是當年九天玄女用冰蠶絲和火龍須親手織成的！”
     “哦。”寧洛似乎不太信。
     “……”楞了半天，陸進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居然給一個連法術都不會的凡人鼓吹道教法寶，真是對牛彈琴。
     “這和打聽四殿下下落有什麼關係呢？”
     “你握住它的刀柄。”陸進拿著刀背，把另一端伸給寧洛，“不過這玩意以前俺從沒用過，也不知道靈不靈。”
     “什麼東西？”不解的伸手去握刀柄，感覺像握住了一塊奇怪的冰，涼涼的銀光迎麵撲來，包圍了她，而後隻感到地上升起一股涼風，把她輕輕托起飛了起來，眼前是一片銀色，風在耳邊呼呼作響，她正陶醉在這種飛翔的感覺時，身子突然一沉，又落回了地上。
     “這裏是？”寧洛愣住了。
     不遠處矗立著一座雪白的城堡，抬頭是萬裏無雲的藍天和比剛才還要毒辣的太陽，腳下是綿延無盡的金黃沙漠，遠處的沙丘上是一隊隊駝隊。
     “這裏是西方的金漠國王庭——鑫戰城。”身邊的陸進一邊解說，一邊招手示意她跟著往城堡走。
     “王庭？”寧洛忙跟了上去，在沙漠中走的跌跌撞撞的。
     “說是國都也可以。”陸進伸手扶住她，“金漠人的國都，但他們隻認可汗。”
     來到城門前，守門的兩名士兵伸出手裏的長矛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站住，你們有通行證嗎？”一個將軍模樣的男人從門內走出來，用生硬的壙聖語問他們。
     “拿去，順便叫你們大汗出來見俺，就說他師弟來了！”
     “放肆！你們好大……”那人剛要發作，卻突然住了口，硬是把後麵的話咽了下去，對方交給自己的是一把再眼熟不過的皇家戰刀，綠色的貓眼石在陽光下閃著冷冽的光芒。
     “撲通——！”見到這把刀，那將軍和守衛的士兵齊齊單膝跪了下去，右手握拳按在胸口，低著頭。
     “剛才小得多有冒犯，還望貴賓原諒，小的這就去回報我王，請貴客稍候！”
     目送將軍返回城堡，寧洛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陸進：“不簡單啊，陸進，連這種許多國家都不敢惹得野蠻國君主你也認識，我對你刮目相看！”
     “野蠻國？”
     “對呀，以前聽丞相大人說過，所有國家中，最善戰也是最棘手的一個國家，就是西方的蠻夷之國金漠。”
     “說它善戰俺不否認，可是金漠也算個文明國家，你們的丞相也太偏激了。”
     “呯——！呯——！呯——！”
     三聲禮炮聲後，城門大開，一隊士兵手持長矛和旌旗排著整齊的隊伍走了出來，隊中擁著一頭白象，它長著獅子的腦袋，巨大的牙齒突出嘴外，是傳說中好戰嗜血的靈獸“禾古”，不過此時它顯得十分溫馴。白象渾身披掛著綴滿珠寶的綢緞，背上坐著一個年輕男子。那人頭戴鑲有貓眼寶石的頭巾，一頭彎曲漂亮的金發飄散在腦後，穿著大漠裏特有的寬鬆白袍，水晶紫的眼眸裏似笑非笑。此人，應該就是金漠可汗了。
     “我當是誰呢，”他一下子跳下禾古，站到陸進眼前，“這不是我那笨師弟大紅嗎？”
     “你再叫俺大紅俺就生氣了！混蛋師兄！”像被踩到尾巴的貓，陸進一下就漲紅了臉。
     “呦，呦，連師父給你起的字都不要了？”
     “什麼破字啊！哪個男人會叫大紅？俺寧願隻要大名陸進！你……哎？”
     “好可愛的小姑娘！”突然注意到陸進身後的寧洛，他眼睛一亮，馬上一腳踹開擋在中間的陸進，跑上去一把抓住寧洛的手，順勢抱入懷中，“你好可愛啊小姑娘！本王名叫笛南，你也可以直接這麼稱呼我，今年二十二歲未婚，如果你願意……哎喲，大紅！”
     “你可以去死了混蛋！”陸進狠狠一拳把他打飛上天，安慰呆若木雞的寧洛道：“原諒他吧，這個沒見過女人的鄉巴佬。”
     “唰——！”四周的士兵齊刷刷抽出戰刀，圍著他們虎視眈眈。
     “住手~~~~他們都是大汗的朋友~~~~~貴客是在和大汗開玩笑而已~~~~~~~”
     “咳——嚇死人了！誰在說話？”聽到這個陰森森若有若無的聲音，寧洛不由感到毛骨悚然，聽起來就像是從地獄裏傳來的似的。
     聽到這個聲音，剛剛還殺氣騰騰的士兵馬上收刀入鞘，整齊的立於兩旁。
     這時隻見雪白的城牆上漸漸凸出張人臉來，灰色的長發幾乎蓋住了半個臉，慘綠的臉上掛著陰險的怪笑，兩條黃綠色眼睛眯成的縫。他又用若有若無的聲音說：“多年不見了，陸進大人~~~~~~~~別來無恙~~~~~~~”
     “哦，你也好啊，老先生。”
     漸漸的，他的全身都從牆壁上完整地凸了出來，黑色的長袍，裏三層外三層的裹著。他幽靈樣的喘息聲總讓人以為他下一刻就會倒地身亡。
     “別緊張，寧洛，”陸進看出了她的不安，於是擋在她和幽靈之間，“他叫莫坷，是笛南師兄座下的靈魂人物。”又爬在她耳邊小聲說：“不過笛南王府風水欠佳，我們通常叫他鬼魂人物。”
     “……是，是嗎？”寧洛驚魂未定，“想不到世上還有這種人……”
     接下來就簡單多了，笛南請他們到皇宮裏擺宴相待，其隆重程度不亞於接待外國使節。
     “……事情就是這樣。”大口吃著烤羊腿，陸進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他說得口幹舌燥，喝了口水潤潤喉，接著說：“因為你有個能窺視千裏的水晶球，所以我們才來找你，師兄。”
     “哦，這倒是沒什麼問題，隻要那人不是躲在妖怪洞裏，應該都能查到。不過，我正好有一事相求，你順便當回好人幫我做了吧，就當谘詢的報酬。”
     “什麼事？”
     “我國的水源幾天前被一個叫‘拔’的妖怪收走了，前去挑戰的勇士都沒有回來，大紅師弟你去看看並找回水源吧。”
     “沒有水源？”寧洛吃驚得看看麵前那杯清水，“那貴國現在所用之水一定很有限吧？百姓們怎麼辦？”
     “問得好啊，小姑娘。”笛南長歎一聲，指了指樓下庭院裏那成群的駱駝，“若非有這些畜備水，恐怕現在這幾杯水本王都請不起了，而且畜備水也撐不了太久了。”
     “畜備水？”
     仔細看看樓下，幾個奴隸正跪在駱駝身前，把水桶放在駱駝眼前，把手伸入駱駝嘴裏，隻聽嘔的一聲，“嘩嘩”的清水就從它胃裏湧出，落入桶中。
     “哐當！”
     “嘔——！”見識到整個取水過程的陸進臉色蒼白，一下子扔掉水杯，衝到欄杆處大吐特吐起來。
     “陸進，你還好嗎？”寧洛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暗自慶幸自己沒喝那些畜備水。
     “嘔——俺不好——嘔——”
     “哎呀，早知如此就不告訴你了，駱駝胃袋中的水是很幹淨的，沙漠中的旅人常用此法儲備大量的水穿越大漠，真是沒見識的笨師弟！”笛南一臉無辜的自顧自飲著杯裏的水，想必他早已習以為常了。
     “那為什麼你自己不去？”好不容易吐完了，陸進接過不知誰遞來的杯子正要漱口，立刻反應過來，慌忙吐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我也沒辦法。”笛南紫色的眼中似乎閃了一下，“而且以你的實力絕非難事，事成之後本王另有重謝！”他拍拍手，一群打扮妖豔的女人披著大漠紗麗走了出來，圍著陸進嗲聲嗲氣的叫道：“大人——！”
     “俺拒絕！女人太可怕了！”陸進連連後退，他想起了他那凶悍的老娘，還有身後寧洛那雙飽含敵意的眼睛。
     “哦？原來如此，你們都退下吧！”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笛南打了個響指，於是又上來一群大漢。
     “拜托，俺又不是同性戀！”陸進哭笑不得，正待再辯解，那些大漢已在他麵前齊刷刷把手裏捧的盒子打開了。
     “貓眼寶石？深海珍珠？東蘭美玉？……”
     各式各樣數不勝數的珠寶在匣子裏裝得滿滿的，看得陸進眼花繚亂，就連寧洛這個在壙聖宮中見慣了奇珍異寶的人也暗暗咂舌，也許陸進是對的，沙漠之國金漠不隻是野蠻之國那麼簡單。
     “俺隻要這一匣就夠了。”陸進順手接過最小的一個匣子，遞給寧洛，“那個妖怪在什麼地方？”
     “正北方三百裏處勃望山的旱雲洞。”
     “哦，給俺兩個時辰。還有，先替俺照顧寧洛。”陸進腳下升起一團紅雲，往北方飛去。
     “陸進……”寧洛默望著消失在天邊的紅點，呢喃著。
     “別擔心，小姑娘，他很快就會回來了。”身後的笛南抬抬手，上來一群打扮還算中規中矩的少女，跳起了沙漠的迎賓舞，曲調歡快輕盈，讓人的心也跟著明朗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