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
    雪姬看出我的質疑，大咧咧撩起裙裾，將我往旁邊擠了擠，白雪樣清芬隨著她的落座飄然入鼻。
    “想想吧，本來這個國家也隻能算得上中等，周邊更為強大的鄰國也不是沒有，就算有人窺伺繼而尋機進攻，也並非很叫人驚訝的事。”
    輕盈婉轉之聲娓娓道來。“俞成胤雖然的確稱得上是個不錯的帝王，但也就勉強是個國泰民安而已。”
    我將目光重新投注於給爹爹的信上，口裏隨便應了一聲，“這倒也是。”
    肩頭一重，雪姬從背後壓過來，幸災樂禍的口吻明顯不過，“可是啊，這事的關鍵在於，朝中沒有幾個拿得出手的大將……哈，俞成胤現在天天暴怒，唔，怒極傷身啊……”
    “你擔心他？”畢竟是無一的父皇，雪姬要是有點感情，也沒什麼。
    “嘔……”即便沒有回頭看不見，腦中也清晰出現雪姬嫌惡的模樣，顰眉撇嘴。
    輕靈聲音不斷在我耳際抱怨，“我才不會擔心那種東西。哼，我隻擔心他太快找到解決方法，不能多愁思幾天。讓他每天每夜都不得安生才好呢。”
    雪姬似乎對於即將的戰爭毫不放在心上，並不覺得倘若開了戰，將會給這國家的生活帶來什麼改變。比之這場將來的硝煙，她卻更為關注俞成胤如何頭疼。
    我繼續提筆，這對家中幾位哥哥來說是個極好的機會——自己的功勳從來比家世更加有分量。
    倘若他們真有這個勇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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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中對人選尚且沒有定論，每日裏從晝到夜的爭論不休。老一輩的將軍大多已經卸甲歸田，先皇去了後也一直沒招新人，以至於俞成胤現今竟然手頭並無幾個可用的將領來應對。
    然而對方也並沒有直接揮師過來，隻是每天整軍待發，弄得大臣們整天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我將無一的小手握在掌心，牽了他越過滿園盛放的花。
    越至中庭，花圃盡頭顯出修長的人影。
    成縉雲按住腰間佩劍，向我彎腰行禮，聲音朗沉，“見過皇後娘娘，太子殿下。”
    “平身。”我淡淡道。
    而無一板著小臉，他雖然稚嫩還不太明白，但到底還是知曉自己的身份同太書閣一起念書的皇兄皇弟都是不同的，在外人麵前總要盡力作出嚴肅的樣子。
    成縉雲見狀，隱隱好笑，低低從喉嚨裏咳了一聲，沒再說話。抬眼與我目光交接，先是頓了頓，而後眼裏像是散開了一層薄霧，忽然清亮。
    翌日，成縉雲便到了重華宮。我們安靜相處，偶爾對弈品茗，便似什麼也沒發生過。
    無一突然間對我更加黏糊，晨裏總要待到不能再延誤了才肯去太書閣，而一放了課就匆匆奔回來，直直撲入我懷裏，撒嬌玩鬧。在成縉雲麵前毫不保持自己太子的形象。
    隻他會從眼角偷偷瞄成縉雲，一旦被我發覺立馬綻開笑容，“麻麻~”轉移的手段，實在是……拙劣。
    成縉雲倒是相當喜歡無一，雖然不怎麼對無一說話，但會自己親手做些小玩具送給無一。無一都是一臉笑容的接了，但直到許久之後我才知曉，那些玩具一過了他的手就被他棄之一旁，倘若不是怕我問起，隻怕早就扔掉了。
    我偶爾覺得無一對成縉雲的態度哪裏不對勁，但真要我說卻也說不上來。
    雪姬笑的燦爛，“一定是無一很喜歡他吧，畢竟無一也沒見過幾次俞成胤不是嗎，可能就轉移了這感情也說不定。”
    “難得你肯替無一說話。”
    “哎，這幾年也是我對他不太好，現在心裏時常會覺得對他不起呢。”
    雪姬，你的表情跟語氣都很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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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難得太書房不上課，無一一直偎著我，成縉雲同我慢慢對弈。
    無一走到他麵前，眼神望著他的佩劍，“我想看你的劍。”
    成縉雲笑了回他，“殿下，這並不是什麼好物，我怕汙了殿下的清氣，還是不要看得好。”
    無一不太高興的瞪他，“給我看看有甚關係。”
    成縉雲看我。
    ”給他看吧。”我頭也不抬，凝思棋局。我本身棋力並不高明，如果沒有雪姬在側，他隻怕早將我殺的丟盔棄甲了。
    夜了，無一睡覺的時候同我說，“麻麻，我想學武。”
    白天裏成縉雲之後給他表演了劍法，行雲流水，遊龍不遏。他這侍衛也並非全是仗著俞成胤的緣故。
    無一這般歲數，雖然早了點，但早有早得好處，多學些武功強身健體，也是好的。
    隻這人選……
    ”讓成侍衛來教你可好？”
    無一一副吞了惡心事物的表情，同雪姬說起俞成胤的模樣分毫無差。
    我就說，這孩子哪裏像是會對外人忽然那麼熱切的人……
    也不知他想了些什麼，掙紮了好久，最後像下了無比的決心，“麻麻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然而隔日我同成縉雲說起這事，他卻愣住。
    “這怎麼可以。像我這樣的人，如何有這個能力教導太子殿下。娘娘對我的厚愛，我著實感激不盡……但，為了殿下好，還是另尋高人吧。我……”
    他越說越是黯然。
    “我倒並不覺得成侍衛是無能之輩。”我道。
    “我也這般認為，”雪姬突然嫣然一笑，“成侍衛的身手，真要在宮裏排號，也是靠前的吧。何必這樣隱隱匿匿呢，一顯身手難道不是男子的想法嗎？”
    成縉雲沒說話。
    我知他並非多麼願意以這種身份在宮中，然而因著俞成胤，他駐足不前，甚至一步步往後退卻，再不前進。
    “說起來，這戰事將近，聽聞朝中無大將。我倒覺得是大臣們沒有什麼眼光，要是是成侍衛這這樣的人物在前線，哪怕是大軍臨境也毫無壓力。”雪姬便替我們二人斟茶，便一副隨口想起的模樣，說著話。
    成縉雲的手，緊了緊。
    “啊，是雪姬多嘴了。便當是我胡話吧，娘娘，還要一碟子慶榮蓮糕嗎？”
    成縉雲偏過頭去，我望著杯中之茶，碧綠如玉，潤滑可愛，清香嫋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