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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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蔣翎一直自謂庸人,所以總是自擾,如果覺得煩忙,他從來不會責怪別人。但是今天的眉頭緊鎖,就真的和自己無關了,唉,畢竟這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要和他有關也要看之前那個人的麵子不是。
“我的兒,娘齋戒二十三年,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你兒子有一天能叫她娘!現在我終於盼到了!”掬起一把胭脂淚,撒在飯桌上,蔣翎感歎自己手快,那盤炸得金黃酥脆外焦裏嫩的耀日鳥肉還沒被汙染,隻是蘸醬毀了。其實算起來,蔣夫人是自己的娘,小時候口水都不知道究竟吃了多少了,這會兒淚水還躲,是不是有些嫌她老了的嫌疑?
果不其然,得到她雙眸哀怨一剜,蔣翎果斷賠笑,“娘,我這不天天叫你娘麼?怎麼你就又開始齋戒了?”
齋戒?果然,看對麵蔣老爹一臉驚詫,原來他是根本沒注意老婆說的話,齋戒?一個獵戶的老婆齋戒的話,那她究竟是吃什麼過活!這他可沒聽過!
“咳咳,這不是重點!”蔣夫人笑容再次堆滿臉頰,本來不算太明顯的幾條褶子立刻被強調出來,指著嘴裏塞滿鳥肉的蔣翎,“吃,你就知道吃!你老婆都懷孕了,你愣是知道得比你娘我還晚!這算怎麼回事,噎不死你!”
話是這麼說吧,但當蔣翎真的噎著了,蔣夫人就忙著端茶倒水去了,嘴裏叫著我的兒啊我的兒。
腦子一片空白是怎麼回事?他蔣翎究竟做錯了什麼啊,無緣無故就被扣了這麼大的一頂綠帽子,偏偏他爹他娘還樂嗬樂嗬覺得是他做了好事兒了。
“哎呦~真看不出來啊~少爺,您動作可夠快的!”
“我可是聽說了,之前以為少夫人是風寒,一把脈才知道那個是喜脈啊!”
“嘖嘖嘖,看來少爺不止是長大了,也不止是懂事了,這該有的~可是都有了哎~”
一眾大小丫頭,曉得前仰後合,隻有一個人不在其中之列,那便是少夫人從家裏帶來的小丫鬟——魅兒。
其實吧,魅兒的姿色並不比她家小姐差,至少仔細看過她的蔣翎是這麼個看法。隻不過,實在有些脫俗了,存在感跟著那飄渺的氣質一起飄渺起來。她不愛笑,但至少比她家小姐更像人,至少蔣翎是這麼個看法。魅兒不笑,是因為她知道,小姐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少爺的,至於是誰的,或許少爺不知道她也能知道,所以她笑不出來。
“少爺。”不看蔣翎的眼睛,魅兒給他行了禮,一張小臉上帶著幾分蕭索,還有對於他那淡漠的同情,這一點,讓他感到溫暖,至少,知道實情的幾個人中,還有人在心理上站在自己這一邊。
“吱嘎”,門被推開,蔣翎看著屋內人,她站起身迎接自己,這是以前沒有的事。正眼對視,蔣翎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處於心理優勢位置。
“你……”
“孩子和你無關。”她臉偏到一邊,憤憤然捏起粉拳,再回過頭,一雙淚目豁然呈現,她總是這樣瞪著自己,所以,蔣翎終於說出肚子裏在想著的那句話。
“你究竟為什麼討厭我?”
“我不討厭你。”姚佳荷說得淡淡,還以為他會像氣球一樣炸成一片一片,卻漏氣了,莫名其妙,蔣翎竟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被拉進。
“……”果然,接不下話,如果她說討厭,自己至少能狡辯,但被這樣一說,自己也沒了理由。蔣翎就這麼僵著,突然想裝傻子。
“我隻是不想嫁給你。”她將手放在腹上,那裏有她想嫁的人的骨肉吧,蔣翎笑笑,沒說話。不知道以前那個傻傻的蔣翎聽了,會是一種什麼想法,至少,如果站在事不關己的角度,並不是什麼不能忍受的事情。
“少爺。”因為相對無言,蔣翎決定出門,卻被魅兒叫住。
“什麼事?”她很少和她家小姐之外的人說話,倒讓蔣翎覺得受寵若驚了。
“您不用太在意,就當是家養的母雞下了個蛋吧。”說完,她沒等蔣翎有反應,便匆匆開門進去。
蛋?這個字在蔣翎鬧鍾蕩來蕩去,突然洗去了一些不雅的外殼,變得純粹起來。想當年,達爾文畫蛋,想當年,每天早上一個出自媽媽的愛心水煮蛋,想當年,炸蛋沾著酸甜醬料……好吧,當她留下一個和自己無關的蛋,想到這兒,越發感謝起魅兒來,笑著搖搖頭,蔣翎回了自己的房間。
風颯颯吹拂落葉飄零,秋季總是這樣,落寞中尋找希望,當果實在樹梢紅透,誰還管它淒涼。事情總有好壞,至少,自那天之後,蔣翎與姚佳荷之間的關係被什麼東西所潤滑,磨合容易了許多。對,就是那個魅兒口中的蛋,不出自於自己的“蛋”。
“我的乖兒子,今天想吃什麼進補?”最近蔣夫人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看兒子就像看情人一樣有愛,這是蔣翎的直接感受,當雞皮疙瘩刷刷掉落過後,其實也沒有什麼。
“蛋。”想也沒想,嘴裏就蹦出這個字。
“好嘞,春華,去給少爺煮一鍋茶葉蛋。”掩麵,蔣夫人笑得眉目春風,“看他是虧了不少,咱給他好好補補。”
額上一個大大的囧字,可惜她們看不懂,隻當自己是害羞了,蔣翎也懶得解釋,心想,要真補,怎麼不弄幾個野獸的腎髒來吃一吃?
要說,明明是獵戶人家,偏偏陰盛陽衰,家裏就爹和自己還有幾枚男家丁,剩下的一幹丫鬟大媽全都和娘一個德行,至少生活比以前歡快了許多,蔣翎往好的方向想。隻是吵吵多了幾倍,八卦多了幾倍,罵起人來的時候,附和聲又多了幾倍,其餘的,就是香滿園,聲滿房,放在以前的那個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羨慕著他呢。
一鍋茶葉蛋,大大小小的十好幾個,蔣夫人偏偏還不給別人吃,這一下蔣翎後悔了,他好說歹說才是吃了一半留下一半明天再吃,現在就連打嗝都是雞蛋味兒,他不需要菜,就可以配飯了。
“哎呦!!”一聲大叫,蔣翎捂著頭頂躺在地上,好像有什麼熱熱的液體,正衝破指尖,突突向外冒。
“少爺,怎麼了?”
“怎麼了?少爺!”
聽到蔣翎大叫,四周不遠的丫鬟都靠過來,隻見少爺被什麼砸倒在地,倒成四仰八叉的模樣,若不是真的頭破血流,那模樣還真叫好笑。
“少爺,是什麼砸著您了,究竟看清了沒?”
“啊……蛋……疼!”是蔣夫人的手稍稍用力,蔣翎立刻叫疼,不是他沒用啊,頭頂上被開了個口子,叫他不疼往哪裏走。
其實蔣夫人那個心疼啊,她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幸好隻是受了點皮外傷,包紮包紮著,她就忍不住開口罵起來,“這究竟是被什麼野鳥拋的石頭給砸著了?竟然砸到腦袋上!好不容易聰明了我的兒啊,再被砸笨了可怎麼得了!”
蛋,是蛋……砸到自己的是個蛋……蔣翎想說,那個蛋現就貼著自己的皮膚,在自己肚子上麵,但好像誰也對它視而不見,就讓它無辜的待在那,用那張雪白無暇一絲不掛的臉,與自己麵對麵。
其實也算是飛來橫禍了,蔣翎也不想自己想得太多,畢竟,這一次不是被雷劈,沒有死,也是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