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六回 闖情關蕭笛終喪命 失寶劍五鼠齊聚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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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化原形,我方成功帶他逃出重重機關。青蓮教見有人從機關中出來,很是吃驚。我才知道,他們本就想將所有人都扼殺其中。也確實隻有我一人逃了出來。死在關卡中,怨不得他人,因此其他門派不便過問。而我取得巨闕寶劍,青蓮教雖是滿心不甘,也不得不放我離去。
“此後我便徑直趕往河曲,照蕭大哥遺願,將他的遺體、並那根紅木竹笛,葬在那個山洞附近……
“諷刺的是……蕭大哥死後,仙姑便告訴我,我天敵劫已渡了……”
展昭說道此處,長長舒了口氣。
周圍沉默良久。
許久才聽蕭琴喃喃自語:“天敵劫已渡……?”他冷笑一聲,又放聲大笑,“好一個千年貓妖!你騙我哥哥感情,害他命喪情關,卻墊著他的血為自己渡劫!哥哥對你一片赤誠,你卻視他為天敵!”
這話白玉堂可不愛聽了,剛要發作,展昭搶先言道:“展某至今不知天敵劫為何,亦不知為何會渡劫。”
“事到如今你還不說哥哥的死是你的責任?”
“展某自知難辭其咎。”展昭也不反駁,反將巨闕往前一遞,“蕭琴,你若要為蕭大哥報仇,就動手罷。”
白玉堂聞言大駭,一把拉住展昭手腕:“貓兒,你瘋了?!這件事確實遺憾,但並非你的責任,你又何必全責抗下它?”
“是展某無情在先……”
“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你不喜歡他,怪不得你!他自願為你喪命,也怪不得任何人!”
“何止是蕭大哥,展某從未把任何人看在眼裏。”展昭淡然答道。
白玉堂心中一凜。展昭的雲淡風輕,他看得到,展昭所說的無情,他如今也看到了。
“更何況,蕭大哥也算是助了展某渡劫,就算以命相還,也在情理之中。”展昭靜謐地笑著。這一說法毫無破綻,妖族修仙向來重報恩隨天緣,白玉堂縱使惱火,也無力反駁,隻能怔怔地看著那雙深沉似海的黑眸中,印出自己的身影。那讓他沉溺的微笑,真如展昭所說是假意是無情?白玉堂不想相信。
就在此時隻聽“刷——!”地清脆摩擦聲響,眼前蕭琴早已淚濕衣襟,猛然抽出巨闕寶劍,悲鳴一聲,竟當真將劍直直刺入展昭腹中!
“嗚…!”展昭閉目一聲悶哼,白玉堂亦是被這一突發情形驚得膛目結舌,未料到那蕭琴竟真會動手,隻覺得胸口一陣絞痛,猶如那劍是刺在自己身上一般,眼前頓時一片血紅。直到蕭琴拔出劍,溫熱的鮮血濺到他手上,才醒悟過來,連忙扶住展昭身軀,順勢跪倒在地,好讓他可以放鬆靠在自己身上,迅速封了他周身幾處大穴抑製血液大量流失,又撕下一大塊衣料,先將傷口紮上。
“貓兒…你……”
後半句話還未出口,蕭琴握著巨闕渾身顫抖,喝道:“你當真不躲?!”
展昭此時每說一句都要深深吸上一口氣:“展某與令兄有愧,甘願受此一劍……從此恩怨情仇一刀兩斷…若下次再兵戎相向,展某斷不會手下留情……”說到此處,收緊拳頭,痛苦地一聲呻吟,惹得白玉堂心中又是一緊:“貓兒!你覺得怎樣?”此時他真後悔怎麼沒學一招半式治療法術,先才包紮用的白衣一角早已被鮮血浸透,這樣下去就算沒傷到要害也很快會失血而死!
白玉堂隻好把整件才換上的新褙子脫下來紮住傷口,又衝蕭琴大喊:“快去請大夫!”
“我……!”蕭琴沒動作。
“你什麼你!要是貓兒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白玉堂今天就讓你在這兒給貓兒陪葬!”
蕭琴喃喃念叨:“白…玉堂?你是……五鼠之一的白玉堂?!”
“廢話少說,你去不去?!”
“我憑什麼要聽你的?”蕭琴輕蔑一笑,“你不是老鼠麼?怎得跟貓成了同夥?你放心吧,他此次救我也是真,若他真的死了,我也會以命抵命。”
“誰要你以命抵命!”白玉堂恨不得一刀劈了這小鬼,卻又放不下展昭,也不放心留展昭在此自己去找大夫,若這家夥一狠心再補上一刀不立馬玩完?!真真心急如焚,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當年黑貓之死記憶翻湧上來,白玉堂隻覺得腦子一陣暈眩,恐懼感充斥心肺,惡心地他想吐。他深吸一口氣,將手輕輕覆在展昭傷口上,渡氣過去。
“貓兒,你要撐住,不許再丟下我,聽到了嗎?”
展昭也一直暗暗運氣,動用妖力加速傷口自愈,無奈寶劍何其鋒利,重傷之下,未免心有餘而力不足。此時得白玉堂援助,感覺到他毫無保留的輸送妖氣,立刻緩和不少。
隻是這樣不留餘力地渡氣,實在是……
“五弟……”展昭虛弱低語,“你這又是何苦……會折損道行的……”
“閉嘴……損不損道行是白爺爺自己的事,你別管那麼多。”
“五弟……”展昭欲要再開口,卻見白玉堂烏黑的瞳仁中蒙著一層水霧,頓時覺得心中酸楚難當,當下沒了言語。
白玉堂闔目,專心為展昭治療。
蕭琴在旁默默看著,眼前二人這番情景,更讓他為自己的哥哥不甘、不平,咬牙一字一句道:“展昭,你運氣不錯,每次都有人會為你拚命。”說時手腕一翻,竟將巨闕架在白玉堂頸項。
“蕭琴,你做什麼?!住手!”展昭駭然,情急之下幾聲猛嗆,又牽扯傷口,湧出一股鮮血。白玉堂卻有如不知劍刃當前,按住展昭傷處,絲毫不曾動搖。
“展昭,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到底承不承認你愛過我哥?!你最後所說的究竟是不是實話!”
展昭緩緩搖頭:“蕭琴,你到底要展某怎樣……”
“我隻想你說一句實話。”
“展某所說句句屬實……隻有那最後一句……是為了讓蕭大哥瞑目才說的謊……”
“我哥為你做了那麼多,你難道就沒有感覺嗎?!”
“當然感動。但此感無關情愛……”
“謊話……謊話!你一定是為了逃避責任逃避自己才說謊話騙我!”
“展某沒有騙你……若展某真的對蕭大哥動了心,此時就不必再經曆情劫了。”
此言一出,蕭琴著實一怔:“你說什麼?你現在是情劫時期?”
“正是……蕭琴,你也是修仙之人,當知道此關若能兩情相悅,皆可渡劫。若當初我真的動了心,活了下來,情劫即已渡,此時又何須再渡?”
這番說法,倒讓蕭琴不得不信。他看著展昭,又看了眼白玉堂,將劍撤下,冷笑道:“好,我今天就放過你們。展昭,此時此景,你可覺得十分熟悉?一個正曆情關,一個乃是天敵,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我倒要看看你們兩個,能否共度情關!”說罷哈哈大笑,轉身離去。
正因如此……展某絕不能拖五弟下水啊……
蕭琴取了寶劍,動用妖族之力直奔泰山而去,兩日後來到泰山上一座古廟前,入內拜見一白眉道人。
“師父,徒兒回來了。”
“怎遲來這許多時日?”
“徒兒路遇三名老道,皆手持照妖鏡,徒兒不敵,被其虜去,故耽擱了時辰。”
道人麵露不屑。
“但是徒兒帶回來一樣東西。”蕭琴將身後所背寶劍外包裹著的白布揭去,雙手捧至麵前,道人一見頓時目放精光,上前一步,顫抖著雙手就要去摸寶劍。
蕭琴將手往回一縮,問道:“師父,這把可是真的巨闕?”
道人早已無心聽蕭琴之言,敷衍道:“這要待為師先打開看過。”
蕭琴於是一拔劍柄,懾人寒光迸射而出。
道人更是目不轉睛,喃喃道:“是真貨、是真貨!你、你是如何得到的?你見到那貓妖展昭了?!”
蕭琴點點頭,道:“見到了。師父,徒兒有一事不明。”
“快說!”道人知道蕭琴不說完是不願上交寶劍了,不耐催道。
“那展昭所言,與師父告知有不少出入。師父曾說,哥哥是被展昭殺害奪寶,可照展昭所說,哥哥之死重點不在巨闕,而在機關。”
道人雙眼一眯:“你是在懷疑為師的話?”
“徒兒不敢。”
“你也曾去三十六道機關看過,那種難度,怎會難得倒你哥?”
“話雖如此……”展昭也說,前半段機關十分容易,直到他拔出劍來,才變得恐怖異常……
隻是蕭琴並未言明,又問:“那當日闖關的其他人,又都去了何處?”心道,若機關真的十分簡單,不可能全部人都死在裏麵……
“那些人,自知闖不過的都回去了,死在裏麵的也都教人埋了。”道人更加不耐,氣惱道:“蕭琴,你問這些是何故?難道師父含辛茹苦將你帶大,養了你幾百年,如今你卻用這種口氣來同我說話?!”
“徒兒不是那個意思……隻是徒兒見那展昭……”他搖了搖頭,“不像想象中那樣令人憎惡……”
“哼!”道人一甩袖子,怒道,“這就是那展昭可怕之處!都以為他謙謙君子,看不到他小人心腸!”
“可……”
“怎麼,你見到了他,又取回巨闕,難道是他拱手讓與你的?”
“徒兒一劍刺入他腹中,為哥哥報仇,並將巨闕奪回。”
道人這才一笑:“那麼為師要恭喜你大仇已報了?”
“……是…”蕭琴垂首。
“那麼還不快把巨闕交與為師,物歸原主?”
“……”蕭琴抬眼看了看道人,此舉惹得道人大為不悅,竟自己伸手奪走寶劍,將劍抽出,出神地撫摸著,癡癡念叨,“寶劍啊寶劍,時隔七百年,你終於又回到了我的手上……”
“師父……”
“蕭琴,你幹的很好,回去休息吧。”
蕭琴欲要再問,知道今天是問不出結果來了,便行禮告辭。
道人仍在自言自語:“如今寶劍回歸,你也就……沒用了。”說時遲那時快,劍鋒一轉,徑直向蕭琴背後刺去。
蕭琴怎麼也沒料到道人會痛下殺手,隻覺得胸口劇痛,低眼看時,劍尖穿胸而過,鮮血淋漓。
“不枉為師養了你這幾百年,輕鬆換回巨闕寶劍,你也算功德圓滿,放心地去吧。”道人說著狠狠拔出劍,又用手指探了探蕭琴鼻息,已經全無,便吩咐左右道:“把他扔下山去。”
周圍上來兩名弟子,將蕭琴架起,出了廟門,丟至山林內。
淮南國道上,一隊四人縱馬而行,有說有笑。
為首的一張紫臉,端正相貌,結實身材。其左一人也是一身剛正之氣,目光銳利。其右一人則骨瘦如柴,一副病態模樣。他們後麵還跟著一輛馬車,趕車之人憨厚老實,笑容可掬。
隻聽左邊的人道:“大哥,你說我們突然去到陳州,老五會不會嚇一跳?”
消瘦之人接口:“可不就是要讓他大吃一驚嘛!”
“噯。”為首的笑道,“我們也是幫幹娘把老五叫回去,順便去陳州看看情況。聽說包青天已經斬了國舅龐昱,我們就去幫他放賑救災,也算是出一份綿薄之力啊!”
趕車之人也扯著他洪亮的嗓音嚷著:“沒錯!老五即在陳州,一定也有參與,可不能讓他搶先了去!”
這些人正是陷空島五鼠的前四位哥哥,前些日子正好一同去江寧府看望幹娘江寧婆婆,江寧婆婆想念老五白玉堂。四鼠曾收到五弟書信,信說自己正在陳州準備對付安樂侯,四位哥哥便順便趕往陳州,一來幫手,二來好勸那總在外闖蕩的老五回家一趟。
眾人又說笑一番,突然道路前方橫穿出一個人影,驚得眾人立刻拉住韁繩,止住馬步。
卻見眼前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孩,渾身是血倒在路當中。
四人連忙下馬,圍了上去。
“小兄弟,你怎麼了?”
馬車上尚坐著大嫂閔秀秀,聽到車外動靜,也連忙下車來。
“來讓我看看。”
閔秀秀醫術十分高明,又精通治療法術,一把脈一觀瞧,見是極鋒利劍傷,便從懷中取出一張膏藥。這與平常人的膏藥可不一樣,乃是閔秀秀獨家治療之法,也隻有對受得了如此劍傷的妖族方能見效。
閔秀秀做完緊急治療,對丈夫說:“把他抱上馬車,一同去老五那吧。”救人救到底嘛,扔在這裏也不是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