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綺影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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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萬籟無聲。
雲映容站在樹底,秋衣涼薄,衣袂蹁躚,猶如殘蝶。指間揩了一片金黃的落葉,紋理清晰。月色涼如水,夜雲灰沉。
“映容……”伊覓昀站在他身後,一臉憐惜地看著他。
“怎麼了,伊暉?”雲映容偏頭,一襲皓衣勝雪。
“那個疏華公子姓君……是大禎的國姓吧。”
雲映容微微一笑,坦誠道:“嗯,他是大禎皇帝。”
“大禎皇帝?”伊覓昀吃了一驚,“那皇上怎麼和他有瓜葛?”
“皇上曾經是大禎的八皇子,是他的弟弟。”雲映容微微眯眼,聲音很輕:“皇上心中的人……就是他。”
伊覓昀驚疑不定地說道:“不是吧?”
“難以置信吧,那一個無心無情的人居然愛上了一個人。”雲映容偏頭,望向遠處,聲音轉淡:“但,偏偏就是這樣。”
伊覓昀抿了抿嘴,問:“映容,那你要怎樣?”
“我能怎樣?”伊覓昀輕笑一聲:“你也看到了吧,君疏華美若天仙,溫雅有致,換了我也會喜歡他的。他堂堂一個皇帝,為了他東奔西走,棄江山於不顧,付出一切,誰能不動心?”頓了頓,他兀自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笑道:“而我呢,一無所有,我能為他付出什麼?他可以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這並不能代表什麼,我覺得他不會以外貌和身份斷定一個人。”
“我可以為他殺了弄妝,殺盡一切接近他的人。但疏華,我不能,我不能……”雲映容的聲音淒切悲涼,眉梢柔和似水,“這世間恐怕除了疏華,沒有能配得上他吧,我這等人能期盼什麼?”
鼻子發酸,伊覓昀咬住下唇,強忍落淚的衝動,看著月華下的雲映容淒涼蒼白,眼角一點朱砂淚痣豔絕哀絕。
好久沒有動靜的邊城終於傳來了消息——
皇帝率千騎菁英身陷敵陣,親擒敵軍主帥皇甫淩副帥皇甫岑,大獲全勝,凱旋歸來。
疏華等人一聽這消息,便更加賣力地趕路,馬不停蹄地跑了十天,還未進城,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卻突然傳入耳中——
遠德將軍帶回一旨詔書,昭示天下,皇上決意將皇位禪讓於十皇子皇甫冷韶,特命皇甫冷韶速速回京,擇日舉行登基大典。然而這旨詔書的下達者,驚豔全天下的虞興皇帝卻沒有隨大軍歸京,下落不明。
有人傳言,他厭倦了皇宮生活選擇隱逸。有人傳言,他在邊城戰亂中傷重不治身亡,命人不得聲張。甚至有人大膽猜測,皇上乃天上神仙,誤落凡塵,如今功滿果圓,已然重登九重仙闕。
總之,這都是人們口說無憑,真相,誰也不知道。眾人隻知這個皇帝向來行事乖張,獨樹一幟,朝中大臣除了內牛滿麵,悲痛地仰天長嘯一聲,別無他法。
聽到這則消息的雲映容和疏華二話不說便狠狠揮下馬鞭,狂風般疾駛,一路衝向垂安。伊覓昀和方輕玉不可置信地對視一眼,旋即策馬追上。
一行人在城中疾速飛馳,險些搞得人仰馬翻。一路奔回了皇宮,守門的侍衛自是認得雲映容和方輕玉,立馬放路。幾人亟亟走入皇宮,來到虛華宮卻看見了皇甫冷韶蒼白著一張臉,麵前正是遠德將軍寧承熙。
“怎麼可能?我沒想過要當皇帝!你叫他回來,不好好解釋清楚,我不會登基!”皇甫冷韶惱怒地說:“皇兄呢?他現在在哪裏?你帶我去見他!”
寧承熙垂首,一字一頓道:“末將也不知,回京那一天,皇上突然失蹤,在帳營裏隻找到了他留下的詔書。皇上受了傷,末將已經派人四處找尋,卻始終不見蹤影,隻好速速趕回京中與您商量。”
“什麼?遲筠受了傷?”疏華箭步衝到了寧承熙麵前,急道:“傷得重不重?傷了哪裏?”
雲映容渾身僵硬,一步一步地走來,墨瞳定定地看著寧承熙。
寧承熙被突然而來的質問嚇了一跳,下意識回道:“是箭傷,傷口有兩處,一處是左肩,一處是胸膛。”
一幕幕夢境掠過腦海,撞得腦袋生疼,雲映容微微顫抖,歪頭輕聲道:“傷那麼重,他還能去哪裏?他還能去哪裏?”
“雲映容,皇兄沒有告訴你他去哪兒嗎?”皇甫冷韶一見雲映容,連忙衝到他麵前,扶住他的雙肩大力搖晃。
“沒有!我什麼也不知道!”雲映容大吼一聲,甩開皇甫冷韶,踉蹌退後,險些向後跌倒,幸好後麵的伊覓昀及時扶住,擔憂道:“映容,冷靜些。”
疏華臉色蒼白,一步一步退後,一個勁兒地搖頭,喃喃道:“不會的,遲筠不會這麼狠心丟下我的。”頓了頓,他立即道:“孚落,派出所有的暗影替我找出遲筠,若是找不到就別回來見我!”
突然出現的孚落朗聲道:“是,主子!”
雲映容垂著頭,輕輕地笑出聲,雙肩微微顫抖,笑聲越來越大:“他一早就安排好了吧?所有的路,所有人的結局,都被他安排好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啊……”他緩緩掙脫伊覓昀,繞過他們,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伊覓昀和方輕玉連忙跟在後麵。
皇甫冷韶也下令:“寧承熙,派出千名侍衛在虞興國內尋找皇兄,速去!”
“是,十皇子!”半跪在地的寧承熙應了一聲,然後退下。
雲映容和伊覓昀方輕玉向皇宮大門走去,伊覓昀擔憂道:“我們去找找吧,這麼多人去找,一定能找到的。”方輕玉扁扁嘴道:“要我來說,那種人走了就走了,幹嘛還費力氣去找?連皇位也不要,他分明就是有心躲開!”
伊覓昀氣得咬牙,狠狠地瞪著方輕玉。方輕玉連忙咽了口唾沫,摸摸鼻子不敢再說話,垂頭專心致誌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雲映容勾起一個莫名的笑,淒涼得讓人心傷,輕聲道:“我沒事,讓我一個人靜靜吧。”
伊覓昀和方輕玉相看無言,隻好眼巴巴地看著雲映容漸行漸遠。
這時,一行士兵鄭重地從皇宮大門進入,士兵們身穿盔甲,英姿颯爽,人群中間由馬拉著兩輛囚車,裏麵的人身穿白色囚衣,披頭散發,滿臉汙垢,狼狽不堪,細看之下,竟然是皇甫淩和皇甫岑。伊覓昀在看見兩人的瞬間僵住,臉色蒼白,身體微微發顫。方輕玉自是沒有見過皇甫淩,卻感覺到伊覓昀的異常,連忙擁住伊覓昀,驚道:“覓昀,覓昀,你怎麼了?”
伊覓昀定定地望著囚車中的人,青白的嘴唇緩緩蠕動:“皇甫淩,皇甫淩……”
方輕玉一震,看向囚車裏麵的囚犯,隨即把伊覓昀抱得更緊些,生怕隻要放鬆一些,這葉飄零單薄的孤舟就會沉沒:“我在這兒,不用怕,不用怕……”
囚車經過他們麵前時,方輕玉出聲喝住了為首的士兵。士兵認出他是清遠世子,自然不敢多言,而且他們正處身於皇宮,他們一旦圖謀不軌,立即便有大內侍衛將他們重重包圍。
伊覓昀努力平複下來,望著皇甫淩冷笑一聲:“皇甫淩,你可記得我是誰?”
皇甫淩看著他,緩緩笑了:“原來是你,伊覓昀,好久不見。”
伊覓昀冷冷地笑道:“真是好久不見,三皇子日理萬機,自是不待見覓昀這等人。隻是,伊覓昀一直都想著見三皇子呢,今天有幸看見三皇子,伊覓昀真是……莫大的榮幸。”
皇甫淩微微一笑,瞥了一眼方輕玉,笑意諷刺:“難怪伊公子這般容光煥發,原來是討得清遠世子歡心了。想當初送伊公子青樓還是做對了。”
伊覓昀猛然一僵,臉上退去所的血色。隻見眼前一個黑影掠過,方輕玉已然躍上了囚車,周圍的侍衛紛紛拔刀。然而方輕玉卻揚起手,狠狠地給了皇甫淩一個耳光,咣的一聲,皇甫淩的臉被打偏到一邊,嘴角溢血,方輕玉冷冷道:“覓昀是我的人,豈是你有資格出言冒犯的?”
話罷,他跳落地麵重新將伊覓昀擁入懷中,隻聽得皇甫淩輕輕笑起來:“伊覓昀,我的情意你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你卻偏偏選擇了這樣過一個毛頭小子……”
伊覓昀一愣,腦袋一片空白。方輕玉擔憂地把伊覓昀擁得更緊,輕聲道:“覓昀……”
伊覓昀被這一聲情深脈脈的呼喚拉回來,望著皇甫淩冷笑一聲:“若是三皇子的愛就是把我萬般欺淩然後送到青樓受盡折磨,很抱歉,覓昀無法接受這般荒唐的情意。”說著,他回擁著方輕玉,頭輕輕地挨著他的胸膛,笑道:“誰才是真正對覓昀好,覓昀自知。”
方輕玉感動地摟住他,然而皇甫淩地諷刺地大笑起來:“你以為你們能長久?別傻了,他是世子,你不過是一個男妓,沒有人會承認你的!他會後悔,你也一定會後悔的……”
“覓昀,你相信我,我不會的……”心裏湧起不安,方輕玉慌忙地否定,然後斥道:“還看什麼,快把他帶下去!”侍衛聽言連忙繼續前進,拉著馬車越過他們,笑聲漸漸遠去卻依然刺心如針。
伊覓昀微微一笑,輕聲道:“我相信你。”
聽言,驚慌失措的方輕玉終於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無比高興地這個愛戀許久的人兒緊緊摟入懷中,力度之大,仿佛要把他揉入血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