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神來八荒  章十四·深宮蠟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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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王的登基大典轉眼就到。魏無忌以王子身份被請入儲君宮中,攜帶家屬若幹,外加寵物貓一隻。
    魏無忌懷裏揣著虎皮貓,四處晃悠道:“你怎麼成天賴在我這兒,當丞相真的都這麼閑嘛?”田文貓眼一眯,道:“你以為我那門客三千都是吃幹飯的?”
    魏無忌撇嘴,忘了這家夥有個強大的後援團。
    明日魏囿登基,他宮裏此時披紅掛彩,嶄新的黑色王服繡衣沿錦,已送到宮侍手上。魏無忌抱著貓三轉兩轉,沒一會就迷在了宮殿裏。
    魏無忌:“……”
    他略有些泄氣道:“搞什麼啊建的跟迷宮一樣。喂、將軍你應該認路的吧!來!”魏無忌靈機一動把田文放到地上。
    田文:“?”
    魏無忌爪子按住田文脖子,把他推得鼻子都要蹭到地下,興衝衝道:“你不是貓麼來快聞聞!等你帶路回家~”
    田文:“……”
    田文掙脫魏無忌,憤怒的吼了一聲,回身一爪就挖到了魏無忌手背上。然後“哼~”了一聲,踩著傲嬌的小貓步走人了。
    魏無忌歎了口氣道:“又沒說你不中用,真是……別扭個啥。”遂一個人四處瞎轉悠,愈所到之處顯偏僻,似乎人跡罕至。
    他尋到一處廢棄亭台,初秋烈日炎炎,亭下陰涼越發看得人歡喜。魏無忌遂一彈衣袍,順著荒草叢生的小路走向中央。不由自言自語道:“斯蟬沒兮身落地,梧桐影兮意升堂。居然被我看見活的了……”
    待他湊近了才發現,如此荒涼亭邊,居然有人。
    魏無忌先是看到半拉白袍,再走兩步一轉,卻見一人作文士打扮,卻是束成窄袖。正躺在荒草叢間,枕著一臂,曲起一腿,頗為隨意。
    魏無忌未太在意,隻望著滿園荒草,不禁歎道:“未曾想王宮中竟有如此偏僻之地。”地下那人抬頭開了他一眼,瞧見他腰間綴著鑲有綠鬆石的飾物,雙目神采熠熠,容貌清秀,便略略猜得魏無忌身份,卻並不言明,隻道:“未曾想這偏僻之地竟有如此風雅人物。”他聲音溫溫的,透著幾分儒雅氣質,很悅耳。
    魏無忌抽了抽嘴角,打趣道:“‘瘋’是有了。‘雅’倒未必。”遂學著那人往從草間一躺。抬頭恍然見碧空如洗,天光雲影於眼底漫溯成湖。
    魏無忌一時沉默,頓生一種豪情幾分蕭索。心胸開闊,神情也不由愈加柔和。他低聲道:“我姓魏名子允,小哥怎麼稱呼?”
    那白衣人輕聲一笑,不正經道:“小哥叫蘇代。”魏無忌一時覺得這名兒耳熟,念頭一晃卻沒再問。
    魏無忌不禁笑道:“你是宮中人?”
    蘇代颯爽一笑,反問道:“你是宮中主人?”
    魏無忌不禁莞爾,側過身來一手支著腦袋,看向蘇代道:“我是他弟。你是宮外文官吧?怎做這奇怪打扮?”
    蘇代略略側過臉,與魏無忌對視,淡淡道:“不嫌那袖子麻煩麼。”他十分年輕,大約隻有二十出頭,一張臉稚氣未退,卻已有了些成熟意味。不同於趙章魏囿英氣逼人的容貌,魏無忌隻覺得蘇代眉眼並不出眾、卻非常耐看,骨子裏有股儒士的味兒。
    蘇代眼睛一轉,臉上掛了幾絲調侃的笑容,問道:“你來這兒幹啥……我說、莫不是迷路了?”言語間頗有一絲痞氣。
    魏無忌老臉一紅,隨即坦然道:“這房子都長得一個樣,怨不得我。”他看著蘇代眼睛,忽然疑惑道:“你眸色怎的……那麼淡?”蘇代雙眸,非是尋常人的黑色或棕色。而是淺灰中略帶了些藍。
    蘇代隨即移開視線,道:“血脈相傳罷了。我非是中原人。”魏無忌隨即理解的點了點頭。此時他尚不知蘇代官位,隻當是個有個性的小吏。兩人一時安靜,頗為享受此刻閑適。
    遠處傳來宮侍報時的鍾聲,於午時前一刻敲響。厚重鍾聲如潮水般在宮室間層層推疊開來。蘇代呼了口氣,利索的挺身坐起,道:“時辰了,我送殿下回去吧。”遂伸手去拉魏無忌,兩人手交握的那刻,魏無忌驀然感到一陣冰涼。他抬頭看蘇代。
    蘇代臉色不變,出力將他拉起。隨即鬆了手。他比魏無忌略高些,跟趙章差不多,但卻不似那人健壯,瘦削的很。蘇代歪著頭看了魏無忌一會,輕笑道:“長得不錯。”竟伸手勾了勾魏無忌下巴。
    魏無忌睜大了眼,第一次見到有膽調戲王子的人。不由大感有趣,樂道:“你在誰手底下當差?過來跟我吧。”
    蘇代痞氣一笑,笑而不答,轉身背對魏無忌謙和道:“還不走嗎?太子殿下估計該著急了。”
    魏無忌想了想,心道來日方長。便點了點頭,由他領著自己出去。
    蘇代三轉兩轉,魏無忌看著哪哪兒都眼熟,索性隻跟著蘇代走。他腦子裏東想西想,渾沒注意前麵情況。“咣”的一聲杵在蘇代身上。
    “嗯……?”魏無忌茫然的抬起頭,才看到兩人已置身一處小別院。院中赫然坐著臉黑了一半的魏囿。“大哥?”
    他退後兩步,離蘇代遠了些。魏囿兩步上前,臉色稍緩,牽了魏無忌手向裏走,道:“哪兒去了?我一通好找。”遂又回頭朝蘇代道:“行了,下去吃飯吧。”蘇代眼角帶著抹諷刺的笑,轉身走了。
    魏無忌覺得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魏囿早已遣退了侍婢,院中小亭下,一張石桌,幾方石凳,桌上幾道清淡佳肴擺的整整齊齊。兩人落座魏無忌笑著問道:“他是你手底下人?挺不錯的麼。”
    魏囿眼神略暗,隻含糊道:“此人確是棟梁之才。”
    魏無忌隱隱覺到魏囿並不想多談蘇代,遂識趣的換了話題:“大哥明日登基,都準備的如何了?”
    他一提此事,魏囿頓時做頭疼狀。頗有些無奈道:“那些禮官整日囉嗦來囉嗦去,一件王服試了又試改了又改,真是作孽。”
    魏囿額間隱有十字路口暴動,魏無忌大笑道:“我行冠禮前幾日亦是如此,叫你那會看我熱鬧。真是天道冥冥,報應不爽!”
    魏囿瞧他那樣兒也挺可樂,遂也夠了唇角。忽聽魏無忌吸了口氣感歎道:“明日後,我就得喚你大王了。”神色竟有些不舍。
    魏囿心中一動,溫暖大手湊上去按了按魏無忌額頭,柔聲道:“不必,你我無需見禮,直喚大哥就成。”
    魏無忌隻覺得跟魏囿全無隔閡,他傾身趴在石桌上,溫聲應道:“嗯,子允懂了。”魏囿抬手握了握他肩膀道:“起來吃飯!完了大哥帶你到殿上轉轉。”
    王殿上。
    魏無忌“咦”了一聲,在王座前轉來轉去,好奇道:“怎不見我上回來坐得高台?”魏囿身後跟了兩名執璧扇的女官,緩步跟在魏無忌身後道:“那是父王命人臨時搭的。後來就拆了。”他似乎想起什麼,眼中閃過些許陰翳,魏無忌敏銳的察覺到什麼,遂出言安撫道:“老爸也算走的安心了,這不還有你呢。”
    魏囿眨了眨眼,不再說什麼。笑著跟魏無忌繼續逛遊,兩人走到王座後一處,魏囿忽然指著那後軟椅道:“來日大哥上朝,你無須跪拜,坐此處聽著即可。”魏無忌看那軟椅頗為舒服,椅前一道珠簾當著,這個藏在王座略後方,不由喜道:“那敢情好,子允先謝過大哥了。”
    身後女官忽然出聲道:“殿下。”魏囿沉默不語,似乎知她想說什麼,整個人瞬間陰沉下來。魏無忌一愣,並未回頭,卻感到陣陣壓迫,暗道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殺氣?他雖知那不是衝自己來的,也不由謹慎起來。魏囿寒聲道:“如卿想說什麼?”
    被喚作如卿的女官倒也是個厲害角色,淡然跪下道:“此座乃先王為王後所設,小殿下如此……是否欠妥?”
    魏囿半晌不答,周身氣息愈加壓抑。那女官又道:“即便殿下不以為意,是否還應考慮此舉將陷小殿下於何處境?”
    她聲音雖鎮定,額角卻冒出豆大的汗,順著她白皙的頰和頸側靜默滑下,隨即落到地麵上,發出幾不可聞的“叭”的一聲。魏無忌略感尷尬,幹笑兩聲回過頭道:“當真如此,那還是留給未來王嫂吧。”
    魏囿對上他眼睛,瞬間陰霾之氣全掃,溫和笑道:“你急什麼?大哥自會處理。”遂抬手衝那女官一揮,道:“起來吧。”如卿執扇婷婷起立,魏囿似笑非笑道:“那如卿以為,此事該如何解決?”
    如卿抬起頭來,魏無忌不由讚歎,這女子確實可稱得上花容月貌,皮膚白皙嬌嫩,唇若塗朱,目若秋水,少了些小女兒家的嬌氣,神情冷淡,更顯冷靜。隻聽她清聲道:“即是大王王弟,於王座前設屏風雅座,亦可。”
    魏無忌腦子裏千回百轉,瞬間就明白了此人是誰。頓失驚得說不話來。
    魏囿打量了她一眼,終於恢複到平日寬厚親和的模樣,滿意道:“如此甚好,便把那軟椅珠簾都撤了,不要那些女子物事。立一道玉屏風,把我書房躺椅搬過來。”又朝如卿吩咐道:“你……不錯,以後便來跟著我吧。”
    他轉眼看到魏無忌眼中驚異之色,不由好奇道:“子允?怎麼了?”卻看魏無忌盯著如卿雙眼放光,大笑道:“大嫂!以後請多多關照!”
    如卿、魏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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