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啊！
    想到了初見的那個夜晚，還有那少年偎在牆角閉著眼睛喊自己鬼時的情景，水千玨的嘴角不自覺的微微向上揚了揚。
    事後，他也曾問過遠帆那時為何會把他當成鬼。
    遠帆的回答是，長發飄飄，一身白衣自然是鬼了。
    鬼應該是沒有腳的吧！見遠帆竟是因為自己一身月白中衣披散了頭發才認定他是鬼的，水千玨有些無奈的解釋。
    可是，遠帆接下來的解釋竟然又是，啊！當時光剩下害怕，忘記看了。
    想起了那時的對話，還有當時他臉上怎麼看都是心虛的表情，再看著麵前偎在枕上少年，水千玨的眼眸又柔了不少。
    因這少年，一向不識愁滋味，公認的性冷情冷的一劍飛紅此時的心緒可以說是五味雜陳。
    那少年曾說過，此生隻想有一個人能相伴自己一生一世，這想法……其實也不錯。眼眸微微眯起來，很少會有什麼幻想的水千玨此時也不免開始想象有一個人會永遠的伴在自己身邊會是怎樣一個情景。若真能如此……一直流連在少年臉上的目光越發的柔和起來。
    可是……
    拋開眼前睡的很是香甜的少年同為男兒之身不說，單是自己早亡的命數這情這愛就都是奢望吧。
    才飛起來的心又沉了一沉，伸出去的手終於碰觸到少年白淨的麵頰，隻是輕輕的碰觸，再無任何的動作，卻帶著無盡的難舍與掙紮。
    以前，就是在知道自己命數的時候，水千玨也隻是生了些悲涼之感，至於常人該有的或是怨天憂人，或是內心極度不平衡的想法卻是沒有的，這一方麵固然是因為就像師父說的，一個人的命數都是上天注定的，就算是逆天也難改命；另一方麵，以水千玨的性格生便是生，死就是死，生死不過是一瞬的事，這世上也沒什麼讓他特別留戀的事情，死也就死了，化成一抔泥土消散於天地之間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
    可是今夜，也許是因為喝了些酒的緣故，雖是剛才逼走了酒氣，卻也有些已經沁入身體，又或是這夜深人靜，四周無人的情景輕易就能勾起一個人的心事，此時的水千玨竟陡然的生了中生不逢時，恨不能真的逆天而行，能讓他可以終老此生的憤懣。
    小帆……
    若你知道我此時心意，該會做何感想。
    雖是男子相戀，從你待沈唯的情形來看，該是不討厭的，可是若對象是你呢？會是怎樣的表情？
    吃驚，驚訝，還是別的？
    回想起來，雖然相處隻雖有數月，自認為對這少年的脾氣秉性已有了些了解，可是他很多時候的反應卻是自己意料之外的。
    若是兩情相悅……想至此，水千玨一陣悸動的同時酸澀之情也去了不少，兩情相悅，雖然可能性很小卻也不妨在心中奢想一下。
    微微眯了眼眸，想象著同麵前這少年一道或是徜徉於市井酒肆之間，聽街談巷議，或是臨窗聽風，看冬去春來，那情景也該是無限美好……
    就這樣，在靜謐的夜光下，伴著床上少年舒緩的呼吸聲，水千玨放任著自己的思緒隨處漂蕩，心情也隨著那思緒起伏不定，直到窗外月亮偏西，星光淡去，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
    靜謐的夜晚，同樣難以入夢的不止水千玨一人。
    酒席散去，同樣洗去身上酒氣的林耀飛提前埋伏在聚義廳外的路邊，鬼鬼祟祟的攔住了終於盡了酒興，成興而歸的蕭箬葉。
    “你還沒睡？”到未曾想到從黑地裏冒出來，攔住自己去路的竟然是林耀飛，蕭箬葉著實愣了一下。
    “喂，你過來。”見蕭箬葉認出了自己，林耀飛上前一步，伸手拉了他的手腕徑自離了聚義廳，往後麵無人之地去了。
    “你把我拉到這裏做什麼？”雖不是什麼偏僻的地方，放眼望去卻也是四下無人，蕭箬葉嘴角上揚，臉上不自覺的帶了些壞笑，“莫非是想趁著我酒醉圖謀不軌？”說完身子順勢向林耀飛身邊靠了一靠，抬頭一口氣便嗬在林耀飛的耳朵上。
    暖暖柔柔的氣息帶著股酒氣吹到自己耳垂上，林耀飛一驚，條件反射的鬆了原本扣在蕭箬葉手腕上的手，身子也猛的向後一退。
    呃……靠過去的身子似乎是因為猛然失了依靠，蕭箬葉竟是踉踉蹌蹌的向一側歪過去。
    “喂，你小心些。”見蕭箬葉立足不穩，林耀飛忙又上前伸手扶了他，然後嘀嘀咕咕的嘟囔著，“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怎麼連站都站不穩了。”說完又歎了口氣，“原想問你點事的，看現在的情形……”
    “你想問什麼？”既然林耀飛過來扶他，蕭箬葉順勢把手搭在他肩上攬了他後問。
    “沒什麼，等你酒醒了以後再說吧……而且現在就算問你也不過是胡說八道而已。”前麵的話是說給蕭箬葉聽的，至於後麵的……不過是發泄他的不滿而已。
    “很為難？”停住腳步，身子微側，蕭箬葉轉頭看向給自己摟住的林耀飛低聲問。
    “唔……”有些心不在焉的隨口應了一聲，應完之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用肩膀撐著的這人似乎並未酒醉，至少從這很是清明的聲音中判斷他的神智該是清醒的。
    “你……你……”愣了一下，猛的推開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的蕭箬葉，林耀飛一竄老遠，然後滿臉怒火的指著一臉無辜的立著的蕭箬葉，“你沒醉？”
    “我什麼時候說自己醉了？”臉上是無辜的笑容，蕭箬葉心情很好。
    “可是剛才……”指著蕭箬葉鼻尖的手指換了一個方向指向他才站立不穩的地方，林耀飛問。
    “給石頭絆了一下。”
    給石頭絆了一下……鬼才相信你堂堂蕭家三公的功夫已經弱到了一塊石頭都能絆倒的地步。林耀飛雖是想反駁，可是想到那次跟這人說話自己都會惹一肚子的氣怒瞪了一眼蕭箬葉，轉身便走。
    “小飛……”見林耀飛真惱了，蕭箬葉忙緊走兩步，追上去，“你說有事問我，是什麼事？”
    “無事。”蕭箬葉追上來，林耀飛的氣雖去了大半，步子也慢了下來，卻還是冷冷的給了他個後腦勺。
    “小飛可是想問咱們大寨主和小帆的事情？”
    “啊……你怎麼知道？”猛的轉過身來，盯著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後，幾乎要貼到自己背上來的蕭箬葉，林耀飛滿臉的詫異。
    “怎麼知道？”有些好笑林耀飛的反應，蕭箬葉抱了肩膀，“看你一臉的八卦樣盯著咱們大寨主和小帆猛看就知道了。”
    “呃……有那麼明顯麼？”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林耀飛又湊上來，“你說，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沈大哥對小帆好也就算了，畢竟他的喜好咱們都知道……可是大寨主他，就算是小帆是他的表弟這情形……”
    “也不對是麼？”接了林耀飛的話，蕭箬葉道。
    “唔……”點了點頭，林耀飛已經又忘了剛才自己是怎樣給麵前這人戲弄的火氣衝天了。
    “十五燈節那天咱們在茶樓上看見大寨主的情形你還記得吧？”
    “這才過去幾天，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自然記得。”
    “那你記得當日讓三虎去請大寨主的時候，軍師讓他帶什麼話給咱們？”
    “什麼話？唔……沈大哥好像說大寨主正陪著美人逛燈，沒時間搭理咱們。”畢竟是很讓人驚訝的消息，林耀飛自然記得。
    “軍師說的美人多半就是小帆吧。”
    “別開玩笑了，大寨主又不是和沈大哥一樣隻喜歡男人。”一聲嗤笑，林耀飛明顯的不信。
    “小飛，”林耀飛不信，蕭箬葉也不惱，“美人，可不一定是女子啊，而且，沈大哥什麼時候用美人形容過女子？”
    唔……似乎沒有……這沈唯雖隻喜歡男子，眼光卻也高的很，就算是男子曾經給他稱為美人的人，似乎隻有霧淩寨這位大寨主，和麵前這位蕭家三公子，當然還有一個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