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淩寨 第七十二章 你也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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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驟然緊縮的同時,林耀飛身上肌肉也在這一瞬間繃緊,身子也微微向後撤了一下,然後警惕的看著對麵青年。
“我外麵等你,你換了衣服出來。”全當未看見林耀飛在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敵意,青年公子微微一笑伸手挑了那層層疊疊的紗簾徑自出了這裏間。
呆了呆,直到那紗簾緩緩的飄落下來,又把這裏間和外間隔開,林耀飛才轉頭看給撩在小幾上的包袱,又看看那衣衫不整躺倒在床榻上的女子。
那女子雖然因為給點了穴道昏迷不醒,又給那公子用一條枕巾蒙了臉,想了想林耀飛還是伸手扯了床內側錦被把她又整個的蒙住,然後才伸手解了腰間絲絛,褪了身上夜行衣處理身上傷口。
雖是隔著那紗簾,外間坐著的公子還是能隱隱看見林耀飛的動作,見他像是要避免給那已經暈了的女子偷看到換衣服一般把她蒙了才換衣服,嘴角又向上揚了幾分。
重新清理了傷口,上了療傷的藥膏,又紮好傷口,撿了包裹裏麵粗布的衣服穿了,收拾了自已以前的衣服和不該落在此處的東西用那包袱皮後,林耀飛伸手拎著那包袱出來,斜倚在月亮門上看著那端著盞茶水喝的有滋有味的公子道,“抓了我可是有賞金的。”
“萬兩黃金麼?”微微一笑之後,那公子才放了手中茶盞,抬眼看立在自己麵前的林耀飛,大概是療傷的膏藥發揮了效力,林耀飛的臉色好了很多,人也精神了不少。
“哼。”見這公子果然知道自己被懸賞了,林耀飛冷哼一聲。
“賞錢雖然不少,可還落不到我眼中。”站起身來,伸手理理身上錦袍,那公子轉向門口。
向前走了幾步,見林耀飛並未跟上來,那公子就又退回去,不知道在哪裏摸了一把折扇出來,伸手“啪——”的一下敲到林耀飛的額頭上,“走吧,你想等官兵搜到這裏來?”
“唔——”寓意不明的應了一聲,林耀飛拎著包袱跟了出去。可是才行了兩步,他就又停住了。
“又怎麼了?”見林耀飛又不走了,那公子很是不耐的停住轉身問。
“你是故意的吧。”皺著眉毛,林耀飛的視線在那公子穿的錦衣華服之上轉了一圈,然後又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粗布短打,兩人的這番光景若是走在街上怎麼看都像是哪家花花公子帶了自家保鏢在這風月場上閑逛……
“嗬嗬……”明明還在逃命,卻又在為這個不愉,這人也太有意思一點了,再度抿了唇低笑一聲後,那公子又踱回到林耀飛麵前站住,伸了一隻手在他臉上很拍了一拍,“不然怎樣?或者……”很是曖昧的視線在林耀飛身上貼著衣服轉了一圈後,那公子笑道,“皮膚不錯,身形也還好,這船上又有的是女人的衣物,你若是願意,本公子就不辭勞苦把你易容成這秦淮河上的風塵女子,再帶了你出去如何?”
“不必。”僵了一僵,林耀飛臉上一紅,然後伸手推開麵前那公子邁步向前走,“這樣就行了。”
“我說林公子啊,你現在是小廝知道不?”狀似頭疼的以手扶額,那公子聲音卻很是愉快,“你見哪個主子帶著的小廝走在主子前頭的了?”
你……猛的轉過身,怒瞪著一本正經跟自己說話的那公子,片刻林耀飛忽然把身子向旁邊一閃讓出通道,然後僵著脖子轉過頭不再看他。
“嗬嗬,這才對麼。”很是滿意林耀飛的舉動,那公子先是“啪——”的一下打開手中折扇,很是礙眼的扇了兩下後,人才一步邁出,從林耀飛讓出的那邊走到前頭去了。
他身後,林耀飛眼中一片怒火,幾乎要把那公子後背燒出個洞來。
任那怒火黏在背上,反正不痛不癢,那公子帶著林耀飛出了船艙,點手換了在河麵上逡巡的小舟,由著那小舟度上岸後,一路有驚無險的躲過官兵的數道盤查,又與幾個到處尋林耀飛的黑衣人擦身而過後,終於進了金陵城中一座很是囂張了霸占了數條街道的大宅院。
直到這時,一路上不聲不響跟在那公子身後的林耀飛才知道,也算是救了他的這人竟是號稱江南第一家蕭家的三公子蕭箬葉。
有了江南第一家的庇護,被人一路追殺的林耀飛終於有了一個暫時安全的地方落腳,在蕭府以三公子朋友的身份養傷。
半月的時間很快過去,身上傷口已經愈合,趁著蕭三公子不在,林耀飛就出了蕭府尋了昔日好友打探消息。
那曾經被他救過一條性命的好友倒也爽快,要他在家中等,自己出去幫著打探消息。哪想……一個時辰後等來的不是打探好消息回來的好友,而是前來圍捕他的官兵……
“就算是救命之恩又如何?萬兩黃金,足以讓一個隻得溫飽的人在一方之地呼風喚雨……”講到此,林耀飛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不知道該怎樣安慰身邊這渾身上下都被哀傷包裹的人,猶豫了半晌,遠帆才低聲問,“後來呢?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後來麼?”終於轉過頭,望向身邊少年,見少年眼中滿是擔憂還有就是……是能體會到自己當日心情的同樣的悲涼與憂傷麼?林耀飛怔了一下,隨後才接著道,“後來,回去後我哭了一場。”
蕭箬葉喜靜,所以蕭三公子獨居的院落除了貼身小廝仆役外鮮有外人出入。而那些跟在蕭箬葉身邊的人也都知道自家主子的習慣,就算是白日這院子裏也都十分安靜,又何況是夜晚。
所以,就算是隔了厚實的牆壁,就算是林耀飛已經拚命控製住自己的淚水,還把頭埋在被子裏,那嗚嗚咽咽的低泣聲也還是給不知在哪裏尋歡作樂後回來的蕭三公子蕭箬葉聽到了。
不知為何,那入耳的明顯是拚命壓抑的抽泣聲竟讓蕭箬葉的心一陣一陣的抽痛。
在窗外立了很久,蕭箬葉才最終推開了客房的房門走進去。
低泣聲在房門推開的瞬間戛然而止,床上再無聲息傳來。
床上的林耀飛不出聲,立在屋門口的蕭箬葉也不動,兩人就這樣僵持著,直到許久之後,蕭箬葉才緩步邁進屋子,來到床前輕輕挑開床上幔帳。
從門外和窗口處透過來的夜光下,林耀飛一身月白中衣蜷縮在床腳,整個臉都埋在給他抱在懷中的錦被之上。
伸側坐了床榻,伸手把那蜷縮在床腳的青年緩緩摟入懷中,待那青年緊繃著的身子漸漸放軟,人給自己完全摟在懷中後,蕭箬葉才伏在他耳邊低聲道,“小飛……”
從未在除了親人之外的人那裏聽過這般柔和的聲音,叫的又是自己的名字,撤去了所有的防範,緊繃著的那根弦也一同斷裂,林耀飛將頭緊緊貼在蕭箬葉懷中,雙手摟了他的後背嚎啕大哭。
酸澀之感很快蔓延進鼻腔,蕭箬葉緩緩閉上眼睛,讓兩橫清淚滑落。
待林耀飛帶著淚痕最終睡熟,蕭箬葉從房內出來的時候已是天色微明,立在清冷的晨風中,蕭箬葉眼中殺機一片。
繃斷了最後一根苦撐著的神經,若才出生的嬰兒一般軟弱的林耀飛自是對柔聲細語輕聲安慰自己的蕭箬葉有問必答,所以他自然知道這一夜的林耀飛為何會這般痛苦與脆弱。
兩日後,秦淮河的下遊撈上來一具屍體。
數日的侵泡又兼河中生物啃咬,屍體已經麵目全非,不過從他身上衣著和隨身物品判斷,這人竟是被朝廷以萬兩黃金懸賞的叛臣林放家公子林耀飛。
又兩日後,金陵城中一家百姓一家老小盡皆死於非命。
其中尤以家中男主人死狀慘烈,仵作進到案發現場內驗屍的時候麵對的除了一顆人頭,就是一地的不及人手指大小的碎肉和已經被拆散了的,剃去了肉的骨頭。
當這兩個消息先後傳進林耀飛的耳內時,對第一個消息,他隻是微微笑了一下,然後感激的看了眼正坐在一邊舒舒服服喝茶的蕭箬葉。
對第二個消息,在聽到男主人的名字後,他竟是怔忪了好久,才轉頭對已經成了自己住著的客房內常客的蕭箬葉一陣苦笑後道,“你也太狠了點。”
“我不是善人,尤其是對忘恩負義的人更不會手軟。”對林耀飛的反應,蕭箬葉置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