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溪雲初起 山雨欲來(治國卷) 第001章 蜀中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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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這是第一次看到它的真實麵目,雖然身為帝王,整個長安都可以親切的稱為是自家的後花園,但那也僅僅隻是一個尋常百姓不能拿來隨便亂開的玩笑罷了,沒有自由,就算有再大的後花園,也都隻是一個虛誇的擺設。
果果沉默的掀起車窗簾,安靜的看著周圍退讓緩行的行人,自己就像是一顆被丟進水潭的石子,在人群中激起層層漣漪,而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周圍的小商販賣力的吆喝聲,食物香膩的誘人氣味充斥著整條街市,百姓臉上的表情都很微妙,喜怒哀樂盡顯於上,給人一種虛幻的不真實感。
“小姐,掀著車簾吹了冷風,對身子不好。”坐在對麵的白莫夜平淡的笑著,輕輕說了一句,原本他是在外騎馬的,但是果果實在無聊,就要求他白天的時候跟著自己坐車,也是為了有個伴兒。
此次出行,不比遊玩,沒有帶任何女官,雖然白嬋婌一定要求跟來,為了她的安全,果果還是拒絕了。
“隻是覺得好奇,想多看看。”果果放了車簾笑了笑,接過白莫夜遞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白莫夜見皇上喝完,將杯子擦淨收起來,把車內軟榻上的墊子整了整,看著她說:“就要出長安城了,郊外日頭更毒,就別曬著了,歇會吧。”
果果本就不是很習慣坐馬車,聽著車輪枯燥的轉動聲音,若是不看看外麵的景象,早就無聊的睡著了,此被白莫夜這麼一說,當真是有點腰空腿乏的,點點頭就躺倒了軟榻上去。
白莫夜將車窗封好,坐在了窗邊,免得有風吹到皇上,見她掖了掖被子,拱成一團閉了眼睛,自己的嘴角也泛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淡笑。
還記得前些時日,自己拿著匕首紮在她身上的那種感覺,那時候內心對她的厭惡感,和現在的糾結感覺很矛盾的衝在一起,卻不想竟然都紛紛淡了去,化為一股無法形容的平靜,隻是想安靜的看著她,聽她的笑,聽她的鬧,她像是一支沾墨的筆,在自己內心的白紙上濃墨重彩的劃了一筆又一筆。
“白將軍。”車慢了下來,窗外有人小聲的喚了一聲。
白莫夜掀開車簾,看了看車隊邊上的平常裝束的侍衛,問了句:“何事?”
“要出城了,城門處設防,我們怎麼說?”那侍衛謙遜的問了一句。
白莫夜輕輕一笑,“將腰牌給他們看了便是。”
那侍衛點點頭,謹慎的看了看車內,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一般的看著白莫夜,白莫夜點點頭,小聲的說:“但說無妨。”
那侍衛又猶豫了一下,小聲的說:“方才城門邊看到了薛貴元,似乎帶著一女子出城了。”
白莫夜原本平靜的臉沉了下來,向著城門方向看了看,歎了口氣說:“知道了,找人通知白紹楚白大人,我們按原定計劃出城。”
那侍衛得令,勒馬向前行去,白莫夜坐在車邊看了看將近三十人的隊伍,又看了看城門方向,一臉憂思的進了車子。
果果此時已經醒了,睜眼看著白莫夜,問了一句:“薛緹出城了?”
本不想皇上聽到,誰想她還是聽到了,白莫夜見隱瞞不住,輕輕點了點頭。
“他出城幹什麼?”果果抱著身上的小被坐了起來,看著白莫夜問。
“臣不知。但是已經通知白大人去查了。”
果果歎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眼睛,又躺了下去,背對著著白莫夜,沒有再說話。
白莫夜看著她安靜的背影,也隻是沉默的坐了下來,車子又行進起來,一陣陰影過後,聽著車外侍衛嚴格的督促聲,車隊出了城門。
自行蜀中,最終的目的地是戎州,那裏水災最為嚴重,從長安到戎州馬不停蹄的行進需要整整十五天,期間加上休整和停留的五到十天,到達戎州應該要在二十天以後了。
果果愁眉不展的看著手裏的地圖,唐代和現代的地圖不一樣,西藏那一整片還是吐蕃的區域,從長安到戎州的路大部分是山路,如今的蜀中還不叫四川,被稱為劍南道,道都和現代一樣,是為成都,而戎州位於劍南道的東南部,具體在什麼地方,果果自己也沒有概念。
“莫夜,我們不能停留那麼多驛站,要加急趕路。”果果指了指原本訂好的一些休整地點,思索了一下說:“今日就算了,天黑前到了鳳翔就迅速休整,明日一早就出發,下一站直奔綿州,我們帶的幹糧和水都夠維持,所以不必要在中間這些地方停留,越快趕到戎州越好,隻是要辛苦了大家了。”
白莫夜也專心的看著果果手裏的圖,聽了皇上的吩咐,點了點頭,卻又略顯擔憂的看著果果問:“皇上……”
“是小姐,忘了?”果果有點嗔嬌的看了莫夜一眼,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改了口,雖然叫起來很有點尷尬,“小姐,這樣趕路我們都無所謂,這些侍衛都是精選出來的上好侍衛,身體素質都很好,隻是你,我怕這樣操勞下去,你的身體會撐不住。”
果果莞爾一笑,搖搖頭說:“你放心,我沒事的,哪有那麼嬌氣。”
白莫夜見皇上態度堅決,也隻能作罷的點了點頭說:“那我晚上就吩咐他們,多備糧食和水。”
果果欣慰的點點頭,又靠在了窗邊,天色已經暗了,古代不同於現代,沒有高樓大廈,出城後一望無際的都是小平原,偶見耕種晚歸的百姓停留在路邊,一臉憨厚的笑意看著從身邊行過的馬車,夕陽西下,散發著淡淡的餘暉,卻仍舊是金燦燦的灑在田地之上,伴著一股安逸的柔和感。
“真美。”果果邊看不由得輕輕讚了一句。
“你在你那個時代,沒有見過麼?”
果果有點驚訝的回頭看了一眼白莫夜,他的這個問題倒是問的自己愣住了,見白莫夜隻是一臉的平淡笑容,果果也跟著笑了,輕輕搖了搖頭說:“我從小身體就不好,很少有機會到這樣的地方去玩,不能太激動,否則就有生命危險。”
白莫夜低下頭,不可察覺的歎了口氣,果果也略顯苦澀的笑了笑,回頭繼續看著窗外說:“況且我們那個時代,不可能有這樣天然的景色,到處都是高樓大廈,汽車轟鳴,這樣的安逸,是在城市周圍絕對看不到的。”
白莫夜淡淡的笑了笑說:“雖然我聽不太懂,但是看的出來,你很喜歡這樣的風景。”
果果看著白莫夜笑了笑,“是,很喜歡,喜歡這樣的安靜,這樣天然的美,你看這些農夫農婦,他們帶著孩子,辛苦的勞種,然後豐收,什麼都不用想,看著自己種的種子發芽長大,然後結果,那是一件多開心的事,每年都有所盼望,不必有野心,不必有爭鬥,這樣活一輩子,未嚐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我也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色了。”白莫夜亦是看著窗外,輕歎了一聲。
“可是能給我講講你的身世呢?”果果一手支在車窗上,回頭看著莫夜,笑著問了一句。
白莫夜表情一僵,低下了頭,手有點微抖,果果倒是沒有察覺,回頭繼續看著窗外。
隔了許久,白莫夜才小聲說了一句,“我小時候,也隻是悶在家裏的,沒有什麼機會出來。”
“聽白大人說,你進宮前,過的很苦?”
白莫夜沉默了一下,像是思考了一番後才輕輕應了一句“恩”。
不知道那樣的生活算不算苦,也是衣食無憂,但卻活的仿佛沒有靈魂。
果果一臉柔和的看著白莫夜,對著他安慰的笑了笑說:“那就不說以前那些苦日子了,好好想想幸福的東西,就能幸福更多一點。”
好好想想幸福的東西,就能幸福更多一點。
以前,從來不曾有人,這樣教育過自己,白莫夜沉默的低下頭,看著車子內地板的木紋。從小自己就被父親教育說,背負著多麼沉重的擔子,是李氏棄族,抬不起頭,就要安靜的低調做人,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讀書,不能讓他人看到自己習武,隻是悶在家裏,一日又一日的看著日出日落,生命沒有盡頭,沒有波動,平靜的像是一潭死水。
後來父親仙逝,大哥告訴自己,身為李氏皇族,不管是不是棄族,血液裏就流淌著這樣一份責任,要維護李家的江山,要為了江山社稷,百姓幸福而考慮的更多。
進宮後的日子,被其餘男寵欺負,被李果兒一次次的折磨,所謂的寵幸,不過就是言語的譏諷,瘋狂的發脾氣,被她用鞭打,用器物砸。她想要的是白紹楚,要不到,就折磨和白紹楚長的頗為相像的自己。
要說幸福,那一定是沒有的。
但是從傷了她之後,和她鬥嘴,被她原諒,甚至是保護,聽她給自己講故事,得到她認真繡的歪歪扭扭的刺繡。
感受自己心的變化,看著她的笑,她的美,哪怕是在暗處,不用眼睛看,隻是用心去感受,但是從那時開始計算,才算是真正的感受到了些許幸福。
“恩,聽你的,好好想幸福的東西,就能更幸福一點。”
果果見半晌後莫夜才說話,想是心裏不知道思考了什麼複雜的事,回頭對著他鼓勵的笑了笑,放下車窗簾,輕輕拍了拍莫夜的手,溫和的說了一句:“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