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馮延巳《謁金門》
1
第一次乘坐移動城堡，看著空中漂浮的雲朵，調皮地鑽過自己的周遭，允玠笑了。
“要是允琛也能看見這樣的景色多好啊。”
“想必他已經看到了。”雅鳶沙走過來，“不過從水中徐徐升起的壯觀景象他還沒見到罷了。”
“嗬嗬，雅鳶沙喜歡過一個人嗎？”
“喜歡？！”雅鳶沙吃了一驚，“為什麼這麼說？”
“想到了，突然問一下而已。”
雅鳶沙懵懵懂懂地覺得自己的臉好像產生了一點緋紅，雖然他並不知道，允玠說的喜歡不是在暗示他和自己。但是，戀愛不都是盲目的嗎，如果說墜入情網是夜盲，那麼一見鍾情就是全盲了。
“沒……還沒有吧。”雅鳶沙支支吾吾地說。
“你還真是很靦腆呢，沒事，這種事情還很害羞嗎？”
“真的，沒有。”
“哈，不為難你了。”允玠朝他微微一笑。
“嗬嗬。”雅鳶沙扭過頭去，陽台上，飄過一多細雲，朦朦朧朧遮住了他的臉。
2
夜已經悄悄來臨，巴巴羅斯和加利爾轉了半天都沒找到可以落腳的地方，大片的田野完全沒有客棧和飯店。
“你這個國王是怎麼當的，國家經濟弄得如此凋敝，找了半天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
“什麼什麼，還不是怪你，本來我說，隻要我一進他們家，他們就會送食物給我的，你偏不信，要找一家店。”
“啊？有沒有搞錯，是我說在農戶家將就一晚就算了，你偏偏說那裏太髒不要住，現在好了吧，連農戶都沒有了。”
“咕咕咕……”兩個人對罵了半天，發現肚子真的餓了。
“唉。”兩人癱坐在一起，罵累了。
“現在該怎麼辦？大國王你倒是想個辦法吧。”巴巴羅斯有氣無力地說。
“要不，把這頭馬宰了吃吧。”加利爾朝他的禦馬看了一眼。
禦馬大驚：“歟~~~”得狂叫了一聲，飛奔而去。留下呆若木雞的兩個人。
“嗬嗬嗬。”巴巴羅斯冷笑，“連馬都沒了，我看我們是要死在這兒了。”
“說什麼呢，一個偉大的國王……”
“偉大，加利爾，現在偉大在這裏還有什麼用啊，當你的國家裏一個人都沒有了，你偉大又該怎麼樣呢？”巴巴羅斯信口一說，卻又給了加利爾重重的一擊。
這樣，兩個人癱坐了一個多鍾頭，自信滿滿的國王陛下終於開始向現實屈服了。
“我想你說的沒錯，一個垂死的國王和一條垂死的病犬沒什麼兩樣。”加利爾昏昏沉沉地說。
“甚至更糟，加利爾。不過，我們還是早點走吧，天已經黑成這樣了，如果再黑下去，我們就要迷路了。”
“我已經走不動了。從早到晚沒吃一點東西，又趕了這麼多路。”
“快走，加利爾，天黑之後，森林裏的各種動物也會出來，你不想被狼吃掉吧。”
“可是……”
“來，我背你。”巴巴羅斯畢竟是星星，食物對他來說並不是生命延續的必需品，但是由於他在人世間呆的時間越來越久，所以，他原本屬於星星的特征也在逐漸轉化，況且，他沒有經過伊特瓦爾登湖的受洗，星星之力的維持可謂舉步維艱。即便如此，總不能放下這個完全沒有自理能力的家夥不管，任他被山林裏的野獸攻擊。
“這不好吧。”
“強什麼，你都累成這樣了，就算是，你的臨時情婦為你服務好了。”
“……”加利爾突然沒話了，他扭過頭去，臉色有一點難看，不過還是慢慢摟住了巴巴羅斯。
加利爾比巴巴羅斯想象的要輕，或許是心理作用，一開始抱著他很重的心理期待，背起來才發現，不過如此；也可能是因為，他操勞於國事，真的很累。的確，他很多事情有點武斷，自己也很自負，但是他是一個勤奮的好國王，因為他一直拿世界上最偉大的國王要求自己，即使稍稍偏離了方向。
加利爾感到好累，自從急急忙忙跟著巴巴羅斯出來之後，自己就沒有好好睡過，但是突然間，把一切放下，全身心依賴在一個人身上，加利爾似乎安心了很多，他仿佛夢見了他的童年，雖然是在殘酷的宮廷長大的，但是他的童年似乎還是不錯的，他有愛他的母親，一位嚴厲但是不時流露出慈愛的父親，據說，他的父親締造了盛極一時的王國，是一位十分偉大和傑出的國王，即使是封建國家，但是他的政敵也不得不對他褒獎。
他一直、一直有一個夢想，希望能夠像父親，不，是超越他，在他的統治下，出現一個空前強大的國家，他的人民將會永遠記住他的名字。無數的人給他榮譽，給他紀念，也給他咒詛。
從那天起，他的童年就結束了。他以最高地要求完成自己的學業，僅僅十二歲便掌握了阿卡利亞語和拉丁語兩種語言，15歲的時候用本國文字寫的詩篇便被文學院授予“文學桂冠”，17歲繼承王位。
加利爾，執政的十多年以來，一直秉持著這樣的信念，有時候為了討論國事，甚至數日都不眠不休。如此的宵衣旰食，卻換來了令他失望的結果。他的國家，非但沒有進步，反而在步步倒退，國家盛極而衰的曆史定律似乎永遠在他頭頂盤旋，他更加努力，希望有一天，他能驕傲地打破這個規律。
他不愛任何人，因為，他是王。但是，他嚴防死堵的愛情，還是悄悄來臨了。
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子。
也是一個外國公主。
因為出於外交上的考慮，她來到了聖風鈴國。
這個美麗清新的女子，給了他重新振作的希望。但是，他不能和她廝守，因為她的國家需要她，她的哥哥在宮廷鬥爭中相繼去世，她必須回國繼承王位。
加利爾恨她，作為一個偉大君主的女人，居然生出背叛他的邪念，驕傲的加利爾不能容忍這樣一個事實，他詛咒她，他恨他的女人，為了權力，居然撇下了他們的愛情。
“這就是身為王室的悲哀。”多年以後那位女子說了這樣的話。
她愛他，但是她的人民更需要她，如果她留戀於這樣一段感情，那麼她的祖國將陷入一場混亂之中。
但再多的解釋不能化解加利爾心中的仇恨，加利爾找了當時聖風鈴國最強大的秘術師，要他給這個女人下詛咒。
秘術師不願意殘害她的生命，於是給她下了“暗之契約”，讓其他男人永遠不能碰他，隻有加利爾的吻能解除她的詛咒，而作為對黑暗之神明的交換，那個女子可以許下一個心願，但不能和身上的詛咒衝突。
於是那個女人希望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
因此她變成了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女孩，但擁有驚人的力氣。可以撼動山嶽。
她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小紅帽”，因為她出行的時候，永遠穿一件連著紅帽子的衣服。
加利爾想起了過去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他在巴巴羅斯身上感到特別安心，甚至像小孩子一樣，傻傻微笑起來。或許是因為他是一顆星星吧，身上散發出特別的氣味，像是早晨的陽光，微熱而纖塵不染。是的，回想起許多年前的那段愛情，回想起，自己如何因為憤怒而不惜發動兩國的戰爭。加利爾笑了，但是眼中卻不禁流下了淚水。
“你看你看，你多幸福啊，我這個臨時王妃還背著你走了這麼遠的路呢。”巴巴羅斯怕他堅持不住，用話不斷提醒他，“我看前麵就是一個村子了，馬上你就能吃飽了，然後該幹嘛幹嘛，愛幹嘛幹嘛，把我這個臨時情婦趕出去也無所謂。”
“不是……”加利爾朦朦朧朧之中輕聲說著。
“嗯？什麼不是”
“是‘一輩子’……”
“哈哈哈哈，你這玩笑開大咯，怎麼可能當你‘一輩子的情婦’啊。”巴巴羅斯笑道。
“永遠，一定。”加利爾覺得好困，說完之後，便進了夢鄉。巴巴羅斯感到肩上微微有點濕，心中不免覺得奇怪，是淚嗎，還是隻是汗水。
夜已經漸漸深了，田野與山林被黑色吞噬，難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