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擁而臥，卻是一夜無眠。
    第二日的早朝上，禦史沐宇陽再次提出歐將軍待在宮裏不適合，以他的赫赫戰功，理應封王封侯，到封地去逍遙快活。
    昭明帝瞥了堂下不動聲色的長孫公子一眼，有些疲憊的扶額。
    為什麼？為什麼不肯放過我們？
    “陛下！男寵傾國啊！”
    那幾個跪在堂下的禦史都是個年輕人，對他們的故事根本不了解，隻憑著一腔熱血，想諷勸君王，親賢遠佞。
    然而，很明顯的，在他們眼裏，歐將軍就是以男色迷惑君主的小人，任你再怎麼功名顯赫，也是佞臣。
    “放肆！”洛陽第一次在朝堂上發脾氣，“朕念你們也是一心為國，不想與你們為難，你們也別太張狂了，當真以為朕不會砍了你們嗎？！”
    “臣等死不足惜！”沐宇陽抬起頭來，替身後眾人發言，“隻求陛下能一心為國，遠離奸佞之人，早日定下後宮之主，延續皇室血脈，永葆大燕基業！”
    “住嘴！”心裏一痛，洛陽隻覺得喉間氣血翻湧，一時情急，甚至連自稱也顧不上了，“我不許你們那樣說他！”
    曾經，他把黎民蒼生的安樂，把大燕皇室的威儀看的比什麼都重，可一路走來，回頭看所有的真相細節，他自問不負蒼生，負了的，隻有那個人。
    “陛下自重！”這次是長孫公子帶頭開的口，“男寵傾國啊！”
    身後的大燕舊臣們一個接一個的跪下來，匍匐跪地，一副痛心疾首的姿態，齊聲高呼，“陛下三思，男寵傾國啊！”
    “男寵傾國！”
    “男寵傾國啊！”
    “你們懂什麼？你們知道將軍曾經為陛下做了多少？！”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個跟隨歐嘯天多年的神武軍將領吼了出來，“他媽的你們這幫假惺惺的書呆子知道什麼是愛情？！”
    “放肆！你不要混擾聖聽！”作為丞相的長孫敬聲如今早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因為當年太傅的遺命，洛陽一直對他信賴有加，禮敬三分，“為陛下出生入死，那是他歐嘯天身為臣子應該做的，現在，天下太平，卸軍之將，他早就應該接受封爵，遠離皇都避嫌了！”
    “就是，就是！”各位大臣都附和著，紛紛要求昭明帝將歐嘯天封爵後遣出帝都，以保皇室聲譽，並勸他盡快確定皇後人選，以續皇家血脈。
    麵對這般的情狀，洛陽忽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孤高的皇位之上空蕩蕩的，他是一言九鼎的天子，可他也是最無力，最單薄，最寂寥的孤家寡人。
    堂下，是他的臣子，他們說著所謂的道理，那麼的咄咄逼人，好像他真的是個昏君，真的那麼十惡不赦似的。
    他知道他們說的都是對的，可他和嘯天呢，他們相愛，又做錯了什麼。
    因為知道那些人都是為國著想，知道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忠心，所以他反而更加慌亂，更是不知該怎麼辦。
    他找不到理由讓歐嘯天留下，可是，他更加不願意的，就是放他走。
    不！不能！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不能再放手了。
    那個男人，是他傾盡所有也不能失去的。
    “夠了！你們別再逼他了！”
    這樣的時候，歐嘯天從大殿門口的方向出現，他換下了是禦前侍衛的官服，穿上了自己素愛的黑衣，隨意披掛的紅袍，映著宮門外熠熠的陽光，那刺眼的三種顏色，交彙在一起的時候，竟是如此驚心動魄。
    所有的人情不自禁的抬眼望向佇立在大殿門口的歐嘯天，不知道為什麼，隻覺得那個昔日裏獨步天下的狂傲男子，身形是如此的蕭瑟寂寞。
    而與他相對的，白玉為階，那富麗堂皇的王座之上，那華麗龍袍裏的俊美帝王，望向他的目光同樣的淒寂。
    那兩個人遙相對望，竟讓人覺出了荒涼。
    無愧於天地，無愧於心，他們，隻是相愛了而已。
    為什麼，為什麼這條路走得這麼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