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早上已經沒什麼涼氣，煦風起，滿庭花香隨著微風飄散各處，停佇在樹梢上的鳥兒忽地騰飛而起，直朝晴天上的烈陽飛馳而去，餘下一兩片羽翼緩緩飄落，消逝在金殿簷上。
    歐嘯天伸了個懶腰起身，細細的打量著身邊還在睡夢裏的人。
    那張臉，一如七八年前那個十八歲的少年模樣，隻是盈盈眉宇，多了幾許歲月的穩重和酸涼。
    忍不住，低下頭在他額上落下一吻，便披了外袍起身出去吩咐給他備著早餐。
    待回來時，洛陽已經起了，身上隻穿了件晚睡時的褻衣，微有些淩亂的黑發鬆鬆散散的搭在肩上，眼底還有些迷迷糊糊的睡意。
    那不是朝堂上萬人敬仰，高不可及的昭明帝，那是他的愛人，隻屬於他的洛陽。
    “起了啊…”上前坐在床邊伸手幫他理順額前的碎發，那溫柔寵溺的語氣，說著每日一邊，熟稔到即使不發出聲音洛陽也能聽見的話。
    “又睡過了！”洛陽揉揉眼睛，四下裏沒有人，習慣性的靠在他肩上問，“幾時了，怕是又誤了早朝吧…”
    “傻瓜，若是有早朝的話我怎麼會不叫你…”歐嘯天抬手撫摸著他的頭發，低下頭吻著他的臉頰同他道，“你忘了，今天是沐修日啊…”
    新朝新氣象，大燕重新奪回帝都的統治權以來，天下諸方勢力漸漸地回歸各自的軌道，黎民百姓的生活也一天天平穩了下來，誰都知道昭明帝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每一晚，洛陽挑燈熬夜批閱著手邊的奏折，事無巨細，都謹慎的想處理到最好。
    不想看天下再生事端，再起戰亂，他帶著一顆兼懷蒼生的慈悲之心去治理天下，也希望天下人能以同樣的心情寬容他和歐嘯天的感情。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在乞求原諒，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為什麼朝野之中那麼多的爭論和非議，那麼多的人反對他們在一起。
    每一夜，看著他殫精竭慮，勞心傷神，歐嘯天隻覺得心疼。可是，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隻能伴著他，為他添茶披衣，陪他微笑生氣。
    因為一切來之不易，因為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所以彼此更加珍惜這眼前微末的小幸福，格外的小心翼翼，隻希望，這條路，能走得長一點，再長一點。
    甚至歐嘯天自己也不曾想象過的，自己竟也有這麼一天，如此的貪戀著這瑣碎的日子，能相守已是不易，能天天醒來時看到他無暇的容顏，再多的隱忍，似乎都值了。
    他永遠記得洛陽跟他說的那一句，“天下算得了什麼，你有我啊…”
    想著想著，兀自就笑出了聲音。
    可不是，有你就夠了。
    為了你，就算是毀天滅地也在所不惜。
    有何懼，那些流傷暗箭，流言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