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深處的宮殿裏沒有白天黑夜的更替，似乎隨時都是那般的亮如白晝。
    那是當年莫邪幫著姬堯拿下攝政王的位子時，臨淵王送給他的謝禮。
    同當年的霍突汗宮一模一樣的布置，像是在冥界裏的一個影子，什麼都有，隻是不見天日。
    他也曾想過等什麼時候替哥哥和族人們報了仇便回到這裏，了結自己的餘生。
    可是，最終他也沒有敢買邁進這宮殿的深處過。
    他在害怕，曾經這裏死了太多的人，鮮血透過疏鬆的沙土一直滲透到地下，每次回到這個地方，他都覺得連空氣都是腥的。
    自從開始修煉煞血魔功之後早就習慣了嗜血為生的生活，他比任何人都貪戀，卻也比任何人都害怕著血的味道。
    記憶中被染紅的那一幕烙印的太深，漸漸的成了他永遠的噩夢。
    直到那天送洛陽一起到這裏的時候，第一次走進那些深埋地下的房間，他竟沒有感覺到以前那種一靠近就讓他無法呼吸的的陰寒。
    洛陽身上白色的寬袍在那些明明滅滅的燈光下散發一種別一樣的溫潤光澤。
    那種溫暖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擁有。
    “太子殿下可是想好了…”
    從後麵將那白衣攬進懷裏，低沉地呼吸吐在他的耳際，曖昧的聲調有些啞。
    “你放肆！”
    洛陽毫不猶豫的掙開那個不熟悉的體溫，抬起來要打人的手卻是生生的停在了那裏。
    弟妹的性命都捏在這人的手裏，真正不敢放肆的卻是自己。
    莫邪抬起手臂握住停在半空的那隻手，輕輕地摩挲著，“我的條件已經說了，至於值或是不值，那就要看那兩個人在殿下心裏的位置了…”
    洛陽抽回自己的手，轉過身什麼話都沒有說。
    “既然殿下無意，那在下告退了…”
    莫邪說完這句話，竟是按著大漠人的禮節，將原本去握他的那隻手合在胸前，慢慢地府下了身。
    然後，似是毫不在意的，轉身，欲走。
    “站住！”
    洛陽沒有回身，整個人籠在晦暗不明的燈光下，可他本身所散發出來的光芒卻如同一個靜默的神祗一般，照亮了整個空間。
    連著兜帽的白色鬥篷倏然落地，露出他單薄的身影，裏麵的衣服仍舊是一如既往的白色。
    睫羽微垂，水唇輕抿。
    那俊秀無雙的容顏和清雅恬靜的氣質，當真是國色朝酣，天香夜染。
    “這種感覺，真是美啊！”
    洛陽默默的轉過身來的時候，聽到了那樣的一聲歎息。
    而莫邪直到死都無法相信。
    對那個在他的仇恨的臆想裏活了十幾年的男人，自己竟一見驚豔，再見匍匐。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我的殿下，你可知道我等了多久…”
    他抬著頭看著洛陽的眼睛，飄忽悠遠的眸光是如此的醉人，燦若星辰的眼底一片煙霧彌漫，長睫扇動，輕掃在鼻翼的兩側。
    柔軟，迷幻，沉淪。
    “還記得你送他這塊玉嗎？哥哥當年一直隨身帶著，放在這裏，你知道嗎，這裏…”他握住洛陽的手輕輕的抬起，貼在自己的胸口。
    “你知道嗎？這是心的位置，他到死的時候，最惦記的還是你…”
    越來越輕浮放肆的聲音，他像是在抱怨，在控告，更像是在傾訴，“你知道嗎？當年歐嘯天就是在這裏殺盡了我所有的親人，而哥哥卻心甘情願的為你去死，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在想，你會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夠了！別再說了！”
    洛陽說這話的同時，已經閉上了眼睛。
    那些話，他不需要別人來告訴他，他不想知道，不想聽！
    “是啊，不廢話了，不廢話了。。”莫邪應著，突然從後麵把洛陽抱住，俯身吻住了他的耳垂，“這麼美好的夜晚，不說那些傷心的事了…”
    溫熱的呼吸噴吐在耳後最敏感的地方，洛陽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他的臉上依舊是那種古井無波的平靜，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終於忍不住將他打橫抱起，看著那張精致無瑕的臉，那種仿佛來自原始太虛的寧靜與純真，讓他全身都好像籠著一層近乎聖潔的光暈。
    白如初雪般的肌膚勝卻了女子的細膩，高挺的鼻峰在側臉上投下斑駁的淡影兒，俊逸疏朗中又透出別一種秀雅灑脫的氣韻，長長的睫毛上沾著淡淡的光，微微的顫動著好像觸動了他心底某個最柔軟的地方。
    看著看著，打由心底泛起一種複雜的情緒，是癡迷，是渴望，更是疼惜。
    這樣的一個人原本不該墜入這塵世的，可他，卻偏偏生在了這樣的亂世，生在這權謀血腥的汙濁裏。
    生而為龍，他是如何以這樣一種純淨出塵的姿態，走在一條最肮髒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