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歌舞還在進行，樓上這兩個人卻莫名的僵在了那裏。
    他看著他，他看著他，誰都不說話。
    彼此對望的眼神裏包含了太多太多，萬千話語，我無法向你開口言說。
    縱使什麼也不能再向你許諾，可我說過的，就一定會做到。
    同生，共死
    我無法為你而放下這家國天下的一切，但我也永遠不會放棄你…
    無論滄海桑田，碧落黃泉，我都會，同你在一起…
    正在跳舞的棲梧不經意間一個抬頭，無意的瞄到了樓上正中雅間裏對立無言的那兩個男子。
    驀地，呼吸一滯。
    玄衣如墨，白衣勝雪。
    那一黑一白的兩個身影，兩種截然不同的俊逸英挺，美到讓人心驚。
    縱使她本身就是豔絕天下，國色天香的鳳凰樓頭牌，可是當洛陽那張清寧幽逸的臉龐映入眼底的時候，她瞬間有種自卑的感覺，仿佛是凡間的俗花遇上了佛前的白蓮，相形見絀的難堪。
    而歐嘯天留給她一個桀驁的側影，看不到他深邃的眼眸裏浮動著怎樣的神情。
    一定是他們！！
    雖然連畫像都沒有見過，但她還是在一瞬間確定了，那就是自己潛伏六年所要等待的人…
    這一個失神，再抬眼的時候，卻看見鳳凰樓的主人笑語盈盈的踱了過去。
    “兩位這是怎麼了？”
    看到他們隻是對著，也不說話，意娘隻道是嘯天又怎麼惹洛陽生氣了，便想幫著緩和。
    聞聲，洛陽慢慢的轉過了身來，隻見眼前的女子比他們二人略大幾歲的樣子，衣飾繁麗，但臉上卻沒什麼妝容，及其素淨的一張麵孔，很難讓人相信，她就是天下第一青樓的老板娘。
    “意娘姐姐…”歐嘯天沒有看她，隻是淡淡的問候了一句，如同熟悉的親人之間，不需要怎樣的客氣。
    “你小子，還記得回來看看姐姐我…”意娘這樣說著，也不見得生氣，轉而目光彙集到洛陽身上，頗有深意的打量著，“這位就是太子殿下吧，如此俊逸秀雅，果然是天人之姿啊…”
    那樣的語氣，沒有對著一國儲君該有的惶恐或是敬意，但欣賞與讚歎倒也毫不遮掩，像是一個年長的姐姐在評價著鄰家的少年郎。
    不等洛陽回話，歐嘯天反而先轉過身來，耷拉著一張臉，“姐姐，沒看見洛陽正跟我賭氣呢，您就別給添亂了”
    “我沒有！”洛陽忍不住開口打斷他，“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都已經跟你道歉了不是？”仿佛剛才的爭執並沒有發生過似的，歐嘯天臉上又開始委屈，“在意娘姐姐這裏，你都不知道給我點麵子…”
    看他那樣的表情，洛陽便知道，此刻的他不是真的在生氣，隻是同自己在玩鬧。
    大概，是不想在這女子麵前失態吧…
    “嘯天也是無心，今個兒太子殿下就給意娘個薄麵兒，且饒過他這一回吧…”正想著，隻聽見那女子溫婉圓潤的聲音，語氣似嗔似寵，就像是個母親在為了自己犯下錯誤的兒子賠不是。。
    “您是？”洛陽終於和她搭上話，“這鳳凰樓的主人？”
    “風塵中人，也是身不由己罷了。”意娘笑了笑，與他對視，“太子殿下不是嫌棄我吧？”
    “您多慮了，我隻是覺得您不像是青樓中人…”洛陽迎上那依舊打量著自己的目光，淡然的解釋著，“或者說，您絕對不是那麼就簡單…”
    聞言，那女子沒有絲毫的驚異，隻是看著洛陽的眼神滿意得很，“哦？那殿下倒是說說，我怎麼個不簡單法？”
    “行了行了！”知道洛陽不是她的對手，歐嘯天忙出來替他解圍，“姐姐你就別逗他了，我帶他來，可不是給你欺負的!”
    連原本的敬稱您都換成了你，完全沒有距離的撒嬌，即使在親姐姐如月麵前，也不見得歐嘯天如此的放鬆過。
    “怎麼，姐姐還沒說什麼你就見不得了？”意娘衝著嘯天做個臉色，毫無顧忌的同他說笑著，“姐姐知道你寶貝他，又怎麼會欺負他…”
    兩人之間的互動弄的洛陽尷尬的不行，這個鳳凰樓老板一看就不是個尋常人物，見這情形，該是和歐嘯天關係匪淺，於是，那樣的話一時間更是讓他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那個，夫人，我…”開口，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方。
    “夫人？!”意娘聞言饒是一哂，忍不住掩嘴輕笑，“太子殿下真會說笑，您覺著像我這種女人，哪個男人敢娶進門？”
    在風月場中從來都不動聲色的女子舉手投足間盡是歲月留下的風韻，她斜眼看向歐嘯天的方向，那嘖嘖讚歎的目光，仿佛在說：
    難怪你小子沉醉到那般地步，果真是個尤物。
    太子殿下長於深宮之中，自小打過交道的人也多是些皇室王族或是官場中的人物，麵對這等言語放肆，又深不可知的成熟女子，自然是有些應付不暇。
    “姐姐！”歐嘯天又是一歎，狹長的鳳眸向上一挑，更添幾分桃色的魅惑，他向著那女子，帶點討饒的撒嬌道，“好姐姐，算是您老人家行行好，別欺負他了，嘯天求你了…”
    “你小子哪隻眼睛瞧著我欺負他了，姐姐知道他是你的人，疼他還來不及呢…”意娘故作不悅的白了他一眼，嗔怪著問，“再說了，你真覺得姐姐老了？”
    姐姐知道他是你的人，疼他還來不及呢…
    聽著這話，歐嘯天頓覺無力，他仿佛可以感受到從洛陽那邊傳過來的陣陣寒意，甚至帶了那麼點，殺氣。。
    這個口無遮攔的女人啊，我早晚得被她害死！
    因為深知這女子的厲害，不敢得罪她，所以縱使心裏無語的吐槽著，嘴上卻是抹了蜜一般的討好著，“不可能！哪有，姐姐永遠都是那麼年輕貌美，天生麗質，高貴優雅，絕代芳華…”
    邊說還拿胳膊肘蹭了身邊的洛陽一下，“你說是不是啊，姐姐一點都不老，看上去比我們還小呢…”
    洛陽正為那一句判定自己歸屬的話鬱悶著呢，此刻，便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姐姐。
    然後撇過臉，一副不要理人的樣子。
    哈哈哈，哈哈。。
    看著洛陽一臉的別扭和歐嘯天一副裏外不討好的吃癟模樣，那素來深藏不露的女子終是沒有忍住了，從喉嚨深處爆出一陣大笑。
    慣看風月，拈遍煙花。
    這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四五歲的女子實際上已年近不惑，歐嘯天叫她姐姐並不是不知道她的真正年紀，隻是她愛聽，他也就樂得討好她。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他是帶兵之人，溫柔鄉的殺傷力他比誰都懂得。
    “姐姐！”又是一聲討饒的叫喚，歐大將軍覺得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
    笑彎了身子，手上施了力道捂住自己的嘴，怎奈任憑自己如何拚命，也忍不住心中濃烈的笑意。
    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閱人無數的鳳凰樓主人在今天之前怎麼也不會想到那傳說中大氣高華的昭明皇太子會有這麼一副小孩子脾氣，更是無法想象的，那個被視為大燕戰神的桀驁男子，會對一個人這般細心的嗬護寵溺。
    “罷了，罷了，不同你們鬧了…”意娘微喘著擺擺手，“承蒙太子殿下抬舉，這一聲姐姐我就受著了…”
    “今晚上，姐姐設了宴席給你們接風，可不許不到。。”邊說邊意有所指的瞥了歐嘯天一眼，“有什麼事兒吃完席再回屋裏辦，夜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