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西方是一片的鐵青，僅僅東方些微有些白意，有如混沌未開時的宇宙，黧暗沉沉，一體的蒼蒼莽莽。
    歐嘯天在巨刃山腳下坐了整個晚上，衣衫早已被夜露打濕，連平日裏張揚的略有些淩亂的長發也顯得乖順柔和了許多。
    四處轉了轉，熟悉的城池，熟悉的街市，熟悉的亭台樓閣。
    一切都如兩年前他們離開的時候一樣，除了身邊不見了那一抹翩然出塵的白衣。
    洛陽啊，就那樣把我丟下，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能明白呢，就算我心裏有恨，也不可能將這破敗的大燕棄之不顧，因為你在乎的，就是我拚命想要守護的，不管那是什麼。
    回來的路上到處都堆滿掛起了那些冰族人的屍體，有些早已血肉模糊，殘缺不全，白色的長發被妖異的鮮血染紅，觸目驚心。
    殘肢斷臂，肉末如泥，血流成河，不過一個晚上，原本平和的帝都變成了一個地獄般的修羅場。
    與鄴城相交的北城門口，來勢洶洶的胤雪軍隊正發起了不知第幾輪的攻勢，城內的神武軍將士都像打了雞血似的，奮勇抗敵，原本以為不堪一擊的伽藍城竟然固若金湯般難以攻下。
    漂亮！嘴角勾起一抹殘酷而炫目的弧度，心裏忍不住地讚了一句，還是阿琅這小子了解自己的心思，這事做得真是漂亮。
    洛陽，別怪我，既然你不肯告訴我你想要的是什麼，我就用我的方式，把我能給的，全部給你。。
    “少帥…”剛回大營，歐將軍就看見琅軒有些有些不自然地站在營外等他，欲言又止。
    “嗯？！”邪邪的笑容在看到隨後出現的身影時戛然而逝，“怎麼是你？！”
    “少帥…”轉身看了一眼在自己身側長身而立的青衣公子，琅軒的目光又移向自家主子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好了，你下去吧——”
    歐嘯天擺了擺手，聽話的小孩乖乖的退了下去，帳外隻剩了兩個人。
    曾經的同窗？政敵？仇家？作為昭明皇太子最信任的兩個人，他們的關係一直很尷尬。
    “好久不見了，左將軍——”長孫公子微垂眼瞼，不冷不熱的打著官腔。
    “洛陽呢？”歐將軍斜瞪了他一眼，目光中透出幾分殺意。
    “殿下如今已是大燕之主了，還請將軍注意自己的稱呼和措辭——”
    “你什麼意思？！”聽到他的話，歐嘯天一驚，脫口而出。
    “承光帝駕崩了，三天以前。”
    “什麼？！”
    忽然想到自己剛回來的時候進宮去找洛陽，紫菀皇後那副憔悴恍惚的樣子，那個男人，死了？
    自己還沒來得及報仇，他竟然死了？
    滿腦子都是洛陽，歐嘯天這才發現，自己從回來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好好了解一下帝都具體的狀況。
    “既然承光帝已經死了，你心裏的仇恨也該放下了吧…”無視他還沉靜在自己的思緒裏，長孫公子又冷冷的開口了，“現在的大燕需要你，太子殿下需要你…”
    “大燕跟我有什麼關係？！”歐嘯天冷笑，上前，一把提起了長孫公子的衣領，原本身高就差不多的兩個人剛好臉對臉貼得極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歐氏一門的血案，跟你們長孫家一定脫不了幹係，尤其是你！”
    “別這樣，左將軍。”長孫公子依舊清冷的聲音帶出了幾分戲謔與嘲諷，“你現在的動作很容易讓人誤會啊，我們都是太子殿下的人，讓別人看見我們窩裏鬥可不好——”
    冷漠的聲音，幾乎萬年不變的的冷峻表情（就是沒有表情⊙﹏⊙b！！！！），一般人如此近距離的麵對歐嘯天，一定會被他周身散漫的壓迫感欺軟下來，可是長孫公子清冷如常，絲毫不為所動。
    “收起你那副自以為是的表情！”隨著主人情緒的波動，辟天劍在身後嗡鳴，歐嘯天嘴角同樣漾開一抹詭魅而危險的笑容，“別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不是不敢，而是不會，”一如既往的淡定與自信，長孫公子也笑了笑，“左將軍是聰明人，你明知道他這裏有我。”右手攀上心口，“殺了我，他會心疼的…”
    “住嘴！！”出口的話裏含混著牙齒摩擦的聲音，歐嘯天目眥欲裂，依然抓著長孫敬聲衣領的指骨握得格格作響，眼神就像剛剛淬了火的青鋒！寒光逼人，“你算什麼東西，你以為你是他的誰！”
    憤怒與不甘占據了他身體的每一寸，那毀滅性氣息，令人戰栗而瘋狂。
    他又何嚐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在洛陽的心裏有著怎樣的位置，若不是如此，他又怎麼會讓他活到如今。
    “他是君王我是臣。”長孫公子淡淡的一句，他來這裏的目的不是向歐嘯天挑戰的，現在的他還沒有那個實力，更沒有那個心情。
    “哼哼。。哈哈哈。。”歐將軍大笑起來，嘴角的笑容又恢複了往日的邪氣，他鬆開手順勢一推，滿意的看著那身青衣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你冒著生命危險來找我，不會隻是為了說這些吧。。。”
    “有什麼事，直說吧——”
    “我是來求將軍的。”
    “哦？求我？”不經意間透出的傲慢，習慣了居高臨下的語氣，“求我什麼？”
    “若果我能說動太子殿下來找你，請你帶他走”
    “你有什麼條件？”
    “我們裏麵去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