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九幽幻生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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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九幽幻生境(2)
玉瑾鳳覺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的他,不再需要背負仇恨,夢裏的他,不再需要每日每夜活在深深的痛苦之中,夢裏的他……很快樂。
他多麼希望能一直停留在夢中,停留在那個虛假的環境之中,永遠的享受著那些虛假的幸福,然後死去。
然而他不能,他連麻痹自己的權力都沒有,他連虛擬的幸福都不配擁有。
他隻是一個妖孽。
不管在雪山族還是人族的眼裏。
他……是個妖孽。
在這世上,沒有一人,與他相同。
他似乎天生就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他沒有家人。
他似乎天生就不配得到幸福,所以那個全族唯一愛他的人,也因為他而死去了。
他……不知所措過,茫然過,逃避過,然而在這之後,他依然是玉瑾鳳。
依然背負著全族人的責任。
他根本無法逃避。
他該沿襲著前人未完成的任務,繼續著他被劃定好的人生。
抗爭嗎?
不,他不能,他是雪山族的人,無法改變的是他在雪玉山長大的事實,無法改變的是他是由雪山族人養大的事實,更無法改變的是他骨子裏,流淌著的,是雪山族人的血。
所以,他醒了。
他不可避免的醒了。
他必須要醒。
他回到了他始終無法忘卻的雪玉山。
白茫茫的一片,寒氣凜然,讓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不能忍受。
但是,他玉瑾鳳不會在乎。
——一點也不。
甚至還理所應當的享受著這裏的寒冷,沉溺在其中,舍不得自拔。
他的身上,依舊是薄薄的衣衫,瀟灑飄逸的銀發在身後飄蕩著,他俊朗的側臉,是任何的形容詞也無法完完全全概括的美好。
他伸出右手,以最溫柔的方式接住一片雪花,放在嘴邊親吻著,微微的涼意在嘴角化開,然後慢慢的滲入嘴裏。
熟悉的味道。
他張開雙臂,擁抱著雪玉山的空氣,一切都顯得那樣子的親切,凜冽的寒氣貫穿他的筋骨,在他看來,卻像是母親最溫柔的愛撫。
他愛這裏。
愛這裏的每一寸土地。
他在這裏長大,這裏,就是他的家。
雪玉山。
他緩慢的行走在雪玉山的土地上,一切都和他的記憶中一模一樣。
他是多麼的懷念。
懷念著這裏曾經的一切。
然而……
玉瑾鳳甩了甩頭,強迫著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銀色的發絲微微的亂了,而他,卻不想再去管。
他要珍惜。
珍惜在這裏的一分一秒。
每一寸土地,他都不能放過。
他抬起頭,看見了一座高山聳立,貫穿雲霄。
這是雪玉山的最高峰。
蓮峰。
亦是他出生的地方。
寒氣在腳下聚集,輕輕托起了他的身體,他升上了天空,腳下是他一生魂牽夢縈的地方。
他仿若將欲乘風而去的仙人,優雅的在高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他優美的身段像是一縷雲彩,慢慢不見,卻留下無盡的遐想。
轉眼之間,蓮峰之巔。
這裏的溫度,縱使是雪山蓮族的人也無法忍受,哪怕是在最熱的時候,這裏的溫度也不會超過零下三十度。
但是,這裏對玉瑾鳳來說,卻是他最習慣的地方。
在他生命最開始的六年間,他幾乎從沒有離開過這裏。
這裏的一分一毫,他都極為熟悉,在這裏,除了造物主外,可能沒人會比他更加熟悉了。
其實,這裏什麼也沒有。
除了一彎寒潭。
——整個蓮峰寒氣的根源。
哦,還有一件小小的冰屋,這是玉瑾鳳唯一的家。
玉瑾鳳走進寒潭,上麵升騰這無盡的寒氣,玉瑾鳳貪婪的呼吸著寒冷的氣息,想要把自己內心的所有恐懼盡數驅走一般。
他伸出了手,手指纖長白皙,指尖微微的翹起,顯出一種淡淡的粉色,宛若在午夜裏開放的鬱金香,優雅迷人。
波紋一點點的暈開,倒真奇了怪了,明明這麼低的溫度,這水就是不結冰。
指尖慢慢的深入,接著是指頭,再然後,就是整隻手。
完完全全的,沉浸在了寒冷刺骨的水中。
感受著被熟悉的溫度包裹,玉瑾鳳慢慢的放鬆了心神,放鬆了他從一踏入不死山就緊繃著的心神。
他……其實隻有二十歲。
他會怕,會茫然。
他還隻是個二十歲的孩子。
玉瑾鳳緩緩的站起了身,他走向了小小的,簡陋的冰屋。
心情……至於心情,他是一點也說不上來,他已經猜到了,這須彌幻境中,恐怕就是他的……一生。
從出生到現在,短暫又漫長的二十年。
若是不錯,在這冰屋中,就是他自己。
……幼年的時候。
和自己的一次見麵?
玉瑾鳳笑了起來,這倒是新鮮了。
他微微俯下身子,進入了屋子裏,這屋子倒是沒有太大變化,幾年如一日的保持著它的簡陋,要說簡陋這也不對,畢竟傳說中雪山蓮族的至寶玉天蓮還在裏麵老老實實的呆著呢,
玉瑾鳳聳聳肩,對於這個傳說中的至寶……他一點敬畏也沒有。
開玩笑,這東西幾乎從他生命開始就陪著他,陪了十幾年的時間……汗,這想有點敬畏也找不見啊。
其實,實話實說,這傳說中的至寶,就是一塊玉石,無非是功能強大了一點兒而已。
看,那不就是麼。
什麼?沒看見?你……你居然說你沒看見?開什麼國際玩笑,明明就在那裏啊!屋子裏就那一樣東西你還看不見啊……
好吧,我承認我的形容不是很準確,但玉天蓮的的確確隻是一塊玉而已啊,隻不過被賦予了一點特別的能力,嗯……比如說它的大小。
如意金箍棒知道不?這東西就跟金箍棒似的,可以自由的變換大小,隻不過變不了金箍棒那麼大,也不能很囂張的一下子拍死你,怪可惜的。
玉瑾鳳緩緩的走近了玉天蓮,蝕骨的寒氣幾乎將他吞噬,可他卻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似乎還很舒服。
玉天蓮……物如其名,是一朵蓮花的樣子,在蓮花的中央,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子。
潔白的宛如美譽的肌膚,精致的五官,修長的骨架,哪怕隻是個縮成一團的小孩子,也無法改變那種天生被賦予的驚世美麗。
玉瑾鳳歎了口氣。
這就是他了。
他不會認錯的,在小孩子的眉心間,一朵玉色的蓮花,開得分明,開的妖嬈美麗。
這是唯一的標記。
全雪山族,恐怕也隻有他擁有。
放眼全靈界,恐怕也隻有他,在能用有這樣子的印記。
榮耀嗎?嗬嗬,好單純的想法。
從未否認過這東西的價值,從來無法否認這東西所擁有的魅力,這印記想要的人不會少,卻隻有真正的道德人才會明白擁有之後的苦澀。
更何況這一切不是自己親身的選擇。
多少無奈,都被掩埋在了光鮮的表麵之下。
這代表著不可抵抗的實力,與一種無法改變的命運。
歎息著,玉瑾鳳伸手似乎要撫摸孩子的肌膚,手卻停滯在了半空中。
他不敢。
他看見的分明是這孩子安靜而祥和的睡顏,這樣的安逸,恐怕在他以後有思想的人生中,都不會再有。
哪怕他身份尊貴,被他的族人尊敬。
哪怕他……
都沒有了。
他的手無力的垂下,卻……
碰撞在了玉天蓮上,預感的疼痛並未出現,居然……
穿過了。
他的手似乎已經變得虛無,完完全全的穿過玉天蓮,沒有任何阻擋。
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隨即了然。
在這裏,他隻是一個過客。
或者說,他隻是一個幻影。
他是不存在的,他隻能安靜的看著這裏所發生的一切,卻什麼也做不了。
他回來了。
回到了十幾年前。
卻是以一個看客的身份,見證著自己的悲劇,見證著雪山族的悲劇。
他……
一切,無能為力。
他無力的跌在地上,腦海沸騰了,當年的一幕幕,似乎再次出現了。
那些恐懼,那些殺戮。
他……難道要再次麵對一遍?
不!
不!他不能在麵對一遍,他沒有辦法再次看著愛自己的人為自己而亡,而自己無能為力的那種悲哀……他怎麼能再次眼睜睜看著自己跌族人死亡呢?他……他不能,他要離開這裏。
你說他無能也好,你說他懦弱也好,他都不在乎了,沒有感受過那種撕心裂肺的人不會知道,那種痛哪怕你銅皮鐵骨天下無敵,也不會想在人經曆一遍。
是痛。
心靈上的,精神上的。
玉瑾鳳站起來,他要離開這裏,他討厭這個叫做須彌幻境的地方。
這裏的存在,讓他所有的弱點放大化,讓他連繼續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人總有怕的東西。
當年的他究竟是怎樣度過那些可怕的日子他一不想再去想,當年的他用冷漠包裝自己,而現在呢?現在的他,還能怎麼辦呢?
求你,別再問他了。
玉瑾鳳跑出來,第一次感覺到蓮峰的寒冷,是那樣子的無法忍受,讓他幾乎想要大聲的哭泣。
他現在,終於意識到了,除了再次忍受那種痛苦,他,無路可走。
……
他幾乎想要放聲大笑了,真是有意思,他信心滿滿的進來,現在卻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誰能想到,雪山蓮族的族長,靈力超群的家夥,居然連自己的過去都不敢麵對?
真可悲。
深吸口氣,玉瑾鳳壓下內心的戰栗,他坐在雪地上,任寒冷侵襲著他,無動於衷。
就這樣吧,再冷,也不會比心裏,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