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雙棲蝶雙飛，
    滿園春色惹人醉。
    悄悄問客官，
    女兒美不美，
    女兒美不美。
    說什麼王權富貴，
    怕什麼戒律清規。
    隻願天長地久，
    與我意中人兒緊相隨。
    愛戀伊，愛戀伊，
    願今生常相隨常相隨”
    一襲緋色衣裙的柔媚女子於大堂眾人間柔婉地唱著此曲。
    初唱頭兩句時，眼神悠悠在大堂內掃過，神情陶醉中帶絲期盼，待唱至第三句“悄悄問客官，女兒美不美”之時，就近俯身於身旁客人的耳邊唱著，神情略含期待撒嬌，仿若真在問那客人她美不美，直唱的那人麵帶喜色的連連點頭。接著唱時，又目帶嗔怨的看了那人一眼，似在埋怨他平日太過於忙碌凡塵俗事而冷落了她，直看得那客人萬分不忍，仿佛真是自己虧待了她。直至唱至最後，女子一臉向往且含羞的唱著“願今生長相隨時”，那客人已是按捺不住，直想立馬就攜了眼前美妙女子的手離去，與她蝴蝶雙飛、鴛鴦共棲。
    一曲唱罷，女子神情留戀的看了那人一會兒，方才依依不舍的緩步離開，走兩步，回眸望他一眼，眼中似有無限情意無聲訴說，那人欲伸手留她，卻不想隻來得及抓住她衣裙一角，人便已翩然離去，那人忙起身去追，隻一會兒，就與那女子一同消失於大堂。
    其餘眾人看著這一幕，既妒且羨，紛紛歎息那女子怎麼就沒看上自己，眼巴巴看著如此妙人兒就這樣離去，那心情，怎一個痛字了得？
    就在眾人惋惜那女子，哀傷自己的同時，又一清脆甜美的聲音自耳畔響起：
    “桃李芳菲梨花笑
    怎比我枝頭春意鬧
    芍藥豔哪李花俏
    怎比我雨潤紅姿嬌
    雨潤紅姿嬌
    美酒一杯迎君到
    星兒搖搖，雲兒飄飄
    何必萬事皆操勞
    歡樂就在今朝
    歡樂就在今宵”
    唱此曲的女子斜倚大堂廊柱，柳眉鳳眼，櫻口小鼻，手中漫不經心的把玩著自己的頭發，神情自傲中帶絲玩味，嬌俏中帶絲不羈，卻不會讓人覺得生厭，倒顯出幾分可愛來。
    此曲比之剛才那一曲，少了幾分纏綿，多了幾分俏皮，讓聞者精神為之一振，似將剛才的不滿一掃而光，都不由將目光投向她。
    那嬌媚女子卻是混不在意，本是慵懶的斜倚廊柱之上，在唱至“美酒一杯迎君到”時，不知何時手中竟已端了杯酒走向眾人，眾人都目光渴切的望著她，希望她能走到自己身旁，可當看到她選中的那人時，眾人又一次忍不住失望加痛心，怎的美人的眼光都如此差？
    眾人皆目光嫉恨的看著那被挑中之人，那人就在大家嫉妒的目光中受寵若驚的飲下美人兒送至唇邊的酒。美人兒將酒杯放下，輕搖那人手臂，似撒嬌似勸慰的唱著“何必萬事皆操勞，歡樂就在今宵”，直唱的那人目不轉睛、神色迷醉的望著她。美人兒唱罷也不含糊，直接拉了他的衣袖就走，那人卻還猶似在夢中般不可置信，隻管跟著美人兒走，全然沒感受到周圍人的妒羨。
    其他人這下不幹了，向來隻有客人竟姑娘的，這枕月樓何時添了姑娘可以隨意“挑”客人這一規矩？於是紛紛吵吵嚷嚷，非要老板給個說法。這些，自然有玉盞來應對。
    晞顏站在樓上含笑望著大堂所發生的一切，情不自禁搖搖頭，對身旁人道：“你讓我把這如花似玉的兩個美人兒安排給那樣一對人，真真是可惜了。”確實可惜，那二人一個已略顯老態，一個雖年紀尚可，但容貌卻是不敢恭維。
    “可惜嗎？若能將任務達成，那便不可惜。”身旁之人聲音雖輕，口氣卻是清冷且不容置疑。
    晞顏麵上笑容消失，無聲歎氣，古時女子地位竟卑微至此嗎？那自己是不是該慶幸自己沒與她們一樣呢？
    “程老板，”晞顏輕聲開口，“你這枕月樓，怕不單單隻是青樓吧？”她這話雖是問，卻問得篤定。
    程澈一如既往的一臉淡淡：“你果然看出來了。”
    晞顏苦笑：“如今都這麼明顯了，我若再看不出來就真成了傻子了。”頓了頓，又問道，“那可方便告之今晚‘有幸’唄你挑中的客人的身份？”
    程澈聞言靜默，稍頃，道：“那二人，皆是朝廷中人。”
    晞顏微訝：“你在為朝廷做事？”
    “我本就是朝廷之人。”
    “如此說來，枕月樓竟是國家情報機構了，能讓你程老板如此費心的安排，想來那二人在朝中的職位應該不低吧，那你又為何會告訴我這些呢？”晞顏可不認為自己的魅力大到能讓他“坦言相告”。
    “以你的機智，是早晚都會知道的。”
    這麼看得起她？不過也是，時日久了，總會看出些端倪。不過他這般坦白，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細想，也不無道理，與其被自己“無意窺知”，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實言告之，還能有個“以誠待人”的好名聲，不愧是做老板之人，果然好算計。
    “這麼相信我？你就不怕我‘不小心’泄露些什麼？”晞顏故意道。
    “你不會。”口氣篤定。
    “這麼自信？”
    “我是信你。”
    “嗬，”晞顏笑，“一個連真實來曆都不肯告訴你的人，有什麼值得你相信的？！”
    “你有你的苦衷。”程澈依然一派平和。
    “苦衷？”晞顏突然惱怒起他的鎮定自若與冷靜理智來，憑什麼他就那麼自信？！憑什麼他就一眼將她看穿？！手指著樓下其他姑娘口氣不善道，“那她們就沒有她們的苦衷？！”
    “你與她們不一樣。”波瀾不驚的口吻，仿若沒聽出晞顏語氣裏的不滿。
    “不一樣嗎？”晞顏此時連笑都笑不出了，隻覺得無力，“你錯了，其實我與她們是一樣的，隻不過不同在來曆背景而已，可隻是這來曆背景，便能讓我安然的立於此而不必去屈意承歡，這算不算是我的幸運呢？”說到這裏，忽然回頭，“你……”
    “你”字尚在口中，便止了話，程澈正目光直直的望著她，晞顏這一回頭，正撞上他璨亮的眸。目光如水，既亮且柔。他說：“晞顏，你不快活。”
    晞顏完全呆住，他說她不快活，他居然說她不快活？他竟然就看出她不快活？！
    長久的對視，良久的沉默，她無言，他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