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暮色已濃，自從今早殷十二出逃，程曉追擊後，夜未明便一直坐在屋中，緊閉的屋門令在外服侍的侍從們不敢輕易打攪，陛下離京多日，他們這位太子爺性情涼薄是有目共睹的，若是在他麵前做錯了什麼，想要活命可就比登天還難了。
    眼見著天色已暗，侍從站在屋外不知所措起來，一日未進食，這殿下也不知是何意思，正在猶豫間，肩膀猛的被人拍了一下，回過頭見到來人，那侍從愣了一下，才忙行禮道，“這不是程大人嗎？您不是隨著陛下出宮去了嗎？”
    程曉微一笑，開口道，“陛下不放心宮中之事，遣我來助殿下一臂之力。”說著，眼神看向緊閉的屋門，出聲道，“這是怎麼了？”
    侍從歎了口氣，“自從今早殷大人離開後，殿下便在沒有出過屋門，我等……”侍從低了下頭，吞吞吐吐的說道，“您也知曉太子爺的脾性，我等實在是……不敢打攪啊。”
    程曉看了眼侍從，擺擺手道，“你且下去吧，此處有我。”
    聽聞此話，那侍從如獲大赦般忙跪地謝了恩，便急急忙忙的退下了。見那人走遠，程曉走到門前，也不敲門，徑直推了開來，屋中人本就坐在正對門的桌旁，聽此聲響，抬眼看去，見是程曉，眉頭微皺一下，開口道，“曦澤國的宮殿對於你來說，可真是形同虛設。”
    “太子客氣了。”也不反駁，程曉隨意在夜未明身旁坐下，端起桌上的水壺，想要倒上一杯，誰知將壺整個翻了過來也不見一滴水。將水壺重重放在了桌上，程曉看著夜未明開口道，“你這太子當得可真是節儉，連水都沒得喝？”
    不欲同他糾纏，夜未明直入主題，“殷十二如何？”
    程曉目光閃爍了一下，笑著開口道，“我出馬還能有何事，殷十二現在城中一家小客棧落腳，看樣子一時半會不打算離開了。”一抬頭，便見夜未明目不轉睛的盯著他，不覺輕咳一聲，“殿下是不相信我？”
    夜未明收回眼神，開口道，“信不信你本就沒有太大的關係，就算殷十二沒有在你的監控中，我也不會讓他妨礙到我。”
    程曉思緒一轉，盯著那夜未明看了半天，卻偏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本以為夜未明將殷十二趕出宮去是為了不妨礙自己接下來的計劃，但按照常理，如若他心在此，必定要讓眾軍全力捉拿殷十二，不讓對方有任何喘息的機會才是。
    可事到今時，夜未明的表現讓自己一天的追蹤顯得有幾分可笑，想到此處，程曉不自覺的握了握手掌，看來自己要重新考量夜未明的心思了，如果他讓殷十二此番離開意不在除去異己，那麼就是說……
    “程大人在想何事？”夜未明猛然開口，另程曉微微一驚，瞬間整理好情緒開口道，“倒也沒想什麼，不過是好奇京中的那股不知名的力量。”
    “說到此事，我倒得到了些消息。”聽到此處，程曉不覺有些好奇起來，出聲問道，“殿下請說。”
    “那些勢力在京師的時間已經不短，而且大多隱秘在酒樓或者煙花之地，對方的用心實難探測。”夜未明緩緩說道，“可是縱觀朝中眾臣，哪個沒有到過這些個煙火場地。”
    程曉點點頭，“你是說，對方潛藏在此，是為從朝中大臣的口中，打探消息。”
    “我的確是這般認為的。”夜未明從椅上站起身來，在屋中踱了幾步，“前幾日我曾尋出了對方在朝中安插的三名探子。”
    “這我聽說過，後來那三人呢？”程曉出聲詢問著。
    夜未明轉過身看向他，沉默了一下開口道，“我將這三人押在牢中，但人在第二日便死了。”
    “死了！”程曉猛的從椅上站起，眉頭緊皺，“為何會死？”
    “殺人滅口罷了。”夜未明冷嘲一聲，“對方生怕此三人會供出對他們不利的消息，便先一步下了手，但……此舉恰好坐實了一件事，朝中還有他們的人，而且……是大人物。”小心觀察著程曉的表情，見他並沒有太大的驚訝，心中便也明白。
    “看來你已經知道是何人了。”對於夜未明的質問，程曉也沒遮掩，“我的確知曉，陛下帶給你的那封信我早就見過，上麵寫著四個字——禍起殷家。”
    想起自己剛看到這幾個字時的心情，夜未明不禁深吸一口氣，他也曾懷疑過朝中的重臣，但這其中偏偏沒有殷家人，因為殷十二的關係，他一直認定殷家不會同此事拉上關係，但沒想到……
    “殿下要如何處置。”程曉將夜未明片刻的動搖看在眼中，出聲問著。
    夜未明看了他一眼，開口道，“如今無憑無據，僅靠父皇的一句話是沒有用的，我要找出殷祈同京中勢力的關係，並且將他們一網打盡。”
    程曉輕笑一聲，“希望殿下能夠公事公辦。”
    “你是何意思？”夜未明斂眉看向他。
    程曉也不避諱的說道，“我開始懷疑今早殿下是故意將殷十二放出宮去的。”夜未明沒有吭聲，程曉接著說，“如果殷家倒了，那麼殷十二行蹤成迷，就算要追殺也沒有方向了。”
    夜未明猛然一笑，程曉愣在當下，心說似乎這宮中還沒人見過這太子笑過，不禁向後退了幾步，隻覺心中發寒，夜未明盯著他看了一會，開口道，“看來我猜的沒錯，你並沒有掌控殷十二的行蹤。”
    “你誑我？”程曉心下一怒，他在行走多年，還沒人敢這般試探於他。
    “程大人。”夜未明出聲道，“你這次來到宮中究竟是何目的，父皇如今又人在何處？”
    “陛下很好，我來宮中也是陛下授意的，你懷疑我？”程曉反問一聲，“殿下，我勸你一句，如果將我氣走了，那麼給你辦事的人就真的沒有了。”
    這話讓夜未明遲疑了起來，這個程曉實不簡單，說出的話也是真真假假，究竟是何心思，如今還不知曉，但他所言的確，殷十二離開後，自己的身邊再無可用之人，今後的行動都會是機密，稍有差錯後果不堪設想。
    沉默片刻，夜未明對上程曉試探的眼神，開口道，“天色不早了，程大人請回吧，一切待明日再商。”
    見夜未明讓步，程曉也不再多言，告別一聲便離去了。
    又是寂靜一人，夜未明鬆了口氣，坐回椅上，既然司馬擎澹回到京師，那麼殷十二的安危便不用擔心，如今便是希望他能夠能明白自己將他放出宮外的深意了。他夜未明作為太子，永遠都隻能在明處，但如今之事隻有暗中查探，所以讓殷十二卸下禁軍將領的頭銜，潛入京中，暗中探訪，這便是他心中之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