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壺清茶，程曉暗自思量起來，殷十二並非什麼深思縝密之人，如若按照他的性情，絕不會安靜的隱秘在這人群中，抬眼看向集市中四處來往的人們，程曉的手指輕叩著桌麵，如果自己的猜測沒出差錯，那麼就是有人在幫了殷十二。
    腦海中猛然間想起一事，程曉從桌前站起，扔了一錠銀子，衝店家道了聲，“不用找了。”隨即沒入人群中。店家聽到聲音，忙抬起頭，卻隻見到桌上的銀子，那剛剛喝茶之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程曉想起的不是旁的事，早先自己藏身於太子宮中時，看到殷十二在離開前同夜未明曾耳語過幾句，雖然因為距離的原因，他尚不能確定此二人談論的是何事，但話語中他清晰地聽到了司馬擎澹這個名字。
    之前忙於尋找殷十二的而忽略了此事，如今回憶起來，那個司馬擎澹不是在九年前就已然離開京師了嗎？他二人此時舊人重提，很有可能是因為那個司馬擎澹已經回到京師，如若這般，殷十二久不現身集市就能夠說通了。程曉停住腳步，看著不遠處小巷邊上的兩名女子，嘴角微挑，司馬擎澹，真虧你想得出來。
    殷十二抓了抓自己身上的紫色長裙，又摸了摸臉頰，隻覺厚厚的脂粉貼在臉上甚是難受。暮雲微拍了一下他的手，低聲道，“不要毀了妝，我可是畫了許久的。”
    殷十二翻了翻眼睛，“為什麼師父會讓你來找我。”
    “因為他很忙。”暮雲微一副他很多事的模樣，“你走是不走。”
    “當然要走，可是……”殷十二扶著牆小心的探出腦袋，“不會被人認出來吧，如果一不小心認出來，那我可就沒臉見人了……”
    暮雲微一把扯過他的衣領，將其拖出巷子，“你這般模樣若是還有人認得出來，那可就是神人了。”
    殷十二略顯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四周來往的人，確定沒人盯著自己看這才放下心來，才想要抬步，便覺胳膊被人挽了起來，不覺回頭看去，便見暮雲微親昵的挽著他的胳膊，看到他滿臉的詫異，暮雲微歎著氣搖頭道，“司馬那老頭可沒說你這麼難伺候……”見他不明，又繼續說道，“兩個姑娘家上集市，若不親昵點，豈不讓人起疑？”
    殷十二略微想了一下，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便沒再理會，二人一同向前走了幾步。途中暮雲微還不時打量著攤子上的小玩意，一副興趣盎然的模樣。
    看著暮雲微的表情，殷十二不覺好笑，這丫頭真是厲害，四周都是不明身份的敵人，她竟然能夠不受一絲幹擾，女兒家的小玩意也沒少買。
    輕笑一聲，殷十二不覺回頭四下看去，猛然間滯在原地。在眾人都往來走動的集市中，竟然有一個人直直的站在原地，仿是對這集市中的事物興趣缺缺，但最重要的是此人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殷十二咽了口唾沫，扯了扯還在挑選首飾的暮雲微，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雲微，我們該走了。”
    暮雲微看了他一眼，而後目光轉到不遠處站立的那人身上，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笑著說道，“果然追來了。”
    聽到此語，殷十二詫異的看著暮雲微，“你知道。”
    “我知道有人在追查你，但不知何人……”她語氣頓了一下，“不過現在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你利用我。”殷十二語氣中滿滿是不讚成，“為什麼之前不同我說。”
    “司馬老頭說你是直腸子，有些話說了也不清楚，為了不浪費時間，還是不要說了。”暮雲微拉起殷十二的胳膊，對於自己自作主張之事沒有半分歉意。
    殷十二心中雖滿是不滿，但礙於此時逃跑要緊，隻好隱忍不發，隻待離開此處再算總賬。
    程曉站在街中，看著不遠處的兩名女子漸漸走近，猛然伸出手擋在那紫衣女子的麵前，開口道，“姑娘可否留步。”
    殷十二心中一緊，才要開口，便被暮雲微一把拉到身後。隻見她站在程曉麵前，大聲吼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當街擋住好人家的女子，是要做什麼！”暮雲微的嗓音可不低，集市本就是人員雜亂之處，喜歡看熱鬧的也不在少數，因而這一聲高喊，讓本來吵雜的集市猛然間安靜了幾分，四周的人都回過頭來，看著這在集市中心開場的好戲。
    程曉被她一吼，微微有些愣住，再回過神來，就見周圍已經站滿了人，不覺皺眉，本想著安靜解決此事，卻不料自己低估了這名同殷十二同行的女子，看著那女子瞪著圓圓的眼睛看著自己，不覺好笑，作揖道，“在下不過是想要問路而已，這位姑娘何以這般激動？難不成……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本以為那女子會一時語塞，卻不想聽到此話的她露齒一笑，欠了欠身，“這位公子，多有得罪了，小女子的這位姊妹，前幾日被壞人擄了去……”話到此處，暮雲微的聲音帶上了些許哭音，“雖說人是回來可……受的苦太多了，剛剛一時心急，生怕公子是壞人，衝撞了您，請多多見諒。”
    說完這番話，未待程曉有所反應，便回頭看著殷十二，眼中滿是悲憫，“妹妹，這一切都是姐姐的錯，你真是受委屈了。”
    殷十二愣愣的看著她，這一瞬間的變化，令他這個大將軍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暮雲微見他愣住，便忙拉起他的手，麵上是安慰之舉，暗中卻是狠狠的掐了一下。
    殷十二頓覺一痛，回過神來，雖然對暮雲微突然蹦出的淒慘身世很不認同，但還是隨著她使勁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尖著嗓子道，“姐姐受累了。”
    眾人本打算看翩翩公子調戲柔弱女子的好戲，但不想卻途中變成了姊妹相擁痛哭的戲碼，便覺無趣，開始四下散去。
    暮雲微注意到人群要散，便整了整二人的衣衫，衝程曉欠身道，“讓公子見笑了，既然是誤會，那我二人便先行離開了。”說著便拉起殷十二，繼續向前走去，穿過不斷散去的人群後，暮雲微回頭看了眼似乎有些沒搞明白情況的程曉，一把拉起殷十二，道了聲，“跑。”
    這下殷十二倒是反應極快，提著裙子，隨暮雲微一路向前竄了出去，直到一個巷口，拐了進去。
    程曉的分神也僅是一瞬間，猛再抬頭見二人狂奔而去的身影，便忙追了上去，到二人拐入的巷口處，向裏一望，心中一怒，麵前的根本就是一個死胡同，那個不知道什麼來曆的女子帶著殷十二肯定是從此處的機關離開，但看著麵前死胡同的邊地牆上，用毛筆寫著幾個字，“莫要再追，機關已毀。”
    “可惡至極！”程曉一拳砸在牆上，盯著那幾個字，心道自己多年在夜殘痕身邊辦事，還沒有人敢這般耍他，要是再讓他看到二人，殷十二必定帶回宮中，而那個不知道何處來的小丫頭，讓她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