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卷  第六十七章 祭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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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  祭】
    秋夜的星空特別高遠,皓月當空,眾星閃現。
    今天晚上是一個特別的日子。
    是杜晦風和稽世淳的四周年忌日。
    所以孫華透一行人結束掉手頭的生意,常三一夥人卯足了勁也贏得了比賽,大夥都要在今天趕回來。
    小左小右大約早己進入夢鄉,其它的娃卻像約好一般,在子時一齊穿好衣服,悄無聲悄地集合好,往山頭進發。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常建一身白衣,被晚風吹得衣襟翻飛,渾身顯出些夜行鬼魅的風情,不似凡人。
    “嗯,都在這筐裏。”何似點點頭,指了指趙刃鋒挑著的兩個籮筐。
    一行二十多個大大小小的少年也都是一身白衣,頭纏白巾,麵色肅穆,在瑩瑩月光的照耀下穿行在山間小道。
    勁草與灌木叢在疾風的吹拂下顯出高低起伏的波紋,如麥浪,如百鬼夜行。
    找了半個時辰終於到了山巔,他們來到平地,都開始忙活起來。
    有的同竹篦,有的糊好燈罩,有的削支架,不一會兒,一個個孔明燈就具備雛形了,隻要點上煤油金紙,燈就會上升。
    “好了嗎?”常建溫和地掃視了一圈。心中不禁感歎,又一年了,個個都似乎長高了,連以前老在他膝下抱他大腿的十九,現在的個子也快竄到他的胸,常三和趙刃鋒長得更快,齊了他的肩膀。胸中不免有些傷逝的憂傷,但又有常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
    他把手中的孔明燈點燃,黑夜被點亮了,二十多雙眼睛裏都是閃閃的花火。燈色有些微黃,在這更深露重的山巔顯得格外溫暖。他手捧著燈罩,感受到熱氣充滿手掌,整個燈體躍躍欲上,於是輕輕放手,隻見一個孔明燈冉冉地向到空中,其它人默默地把燈也放到空中。
    一時間,有幾十盞孔明燈升上高空,如黑幕裏灼灼其華的寶石。
    記得第一年的忌日,何似他們商量著搞三牲五鼎的隆重祭祀,卻被常建否決了。說現在是非常時期,要低調,要節儉。
    常建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自然知道這樣的祭祀一點用處也沒有,他孤零零地死去,就算有人祭拜,他也早就感受不到,何必多費心思。但又可憐這幫小孩子的用心,讓他們的哀思有點寄托,於是想到了今日這種方式。
    當時他做了第一隻孔明燈,一眾娃們都十分新奇,圍在身邊問他這是什麼,他告訴這是天下第一聰明人“諸葛孔明”發明的一種燈,然後點上燈,這燈就升到空中去,惹得眾娃嘖嘖稱奇,鼓起掌來。
    當時他說:“傳說這種孔明燈可以把你的思念帶到天上去,我想國師和琴師一定也活在天國,那他們一定可以收到這些思念,對不對?”
    孩子們當時也都若有所思,眼睛亮晶晶的,隻是沉默地點點頭。
    常建抬頭看著燈越飄越高,四散開去,隨著風的方向慢慢混入繁星中去。
    低頭看看那幫當年的小蘿卜頭們,現在個個長成為英挺的少年俊傑,不由感慨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從一開始他做第一個孔明燈到現在完全不用他動手,那些娃做得比他更快更好,似乎經過的不是四年,而隻是一瞬間。
    “老師,天國是什麼國,是不是幸福的所在?”十九揪著他的身襟,仰著臉問。
    常建摸摸十九絲一般的烏發,輕輕地說:“好人若是死了,就會到天國;壞人若是死了,就會下地獄。國師與琴聖自然是好人,所以當然是去天國的。天國就是幸福所在,他們在那裏無憂無慮,天天喝茶下棋。他們一個奏琴,一個鼓瑟,再也不用理這些凡塵俗世了!”
    十九認真地點點頭,連聲道:“那便好,那便好!國師您在天國要幸福哦,琴聖老夫子您在天國也要幸福哦!我們都很想你們!”
    “燈放完了,大家準備一下吧,來取杯。”何似拿起一個托盤,走到中間讓大家來取杯。
    放完孔明燈,一般他們還會弄個酒祭,每個人都斟滿一杯酒,說些祭詞,然後將酒灑在地上。
    他們正專心致誌地斟酒,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這裏有好酒,用我的吧!”
    常建一聽這聲音,寒毛直豎,整個人都戰栗起來。
    好像很多年前,他說過一句:“哪家酒樓的酒能比得上歐陽家的。”
    當年他說這句話時,是個意氣風發的桀驁青年,現在說的這句卻內斂多了,就像以前他還個不經世故的男孩,現在就是個沉穩的男人。
    常建望著那個提著燈籠緩緩走近的人,鼻子有些發酸。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他們又已經半年未見了。
    當年他傷愈之後,得知他們的下落,便經常偷偷溜來軒轅國與他們取得了聯係。還幫他們找來一個很有學問的老夫子,專門請他來教授孩子們的詩書。不卓書院也是他們三人共同策劃開辦的,不然他帶著這麼多小蘿卜頭,到哪裏也引人懷疑。
    當時軒轅不卓一拍大腿道:“你這些孩子多得都可以開個書院了!”於是常建受了啟發,當即就說要開個書院以掩人耳目。
    常建負責出主意,拿方案,軒轅負責蓋屋子,出力氣,錢自然是歐陽光曦掏的。
    現在歐陽光曦正走過來,也穿著件素色的長袍,頭發並沒有束好,淩亂地披著,與襟袂一起被風吹得獵獵飛散,卻再也不似以前宛若謫仙、麵如冠玉的郎君了。
    他的臉被一道疤給毀了。
    那條長長的鞭傷由左額際一直延伸到右頸,像是生生把一張臉從中斜劈開來,就算現在隻是迎著月光,隻是點著一些燈籠照亮極小的範圍,也能看到那猙獰的疤痕突兀地顯現在他的臉上。
    因了這條疤,他開始越來越有男人味,開始走硬漢路線。有時候常建很惶恐地問他:“你要做軒轅不卓二號嗎?”然後摸摸他最少三天沒刮的胡渣,讓它們恣意地紮在自己手心,有些痛又有些舒服。
    歐陽光曦從袖裏取出一個精致的酒瓶,遞給常建道:“取了瓶好酒,來祭師伯師叔。”
    何似懂事地開始重新斟酒,然後眾人取了這酒,放在唇邊抿了一小口,其餘灑到草地上。
    常建聞著這酒氣非比尋常,問道:“這酒香味濃鬱,必是酒仙出品吧?”
    歐陽道:“正是我師叔釀的,前月師叔托童子幫我送來一壇酒,酒名‘遙寄’,此等珍品,我想用來祭師伯師叔最是合適,故不敢獨飲,今日特地送來。”
    常建點點頭,道:“我想國師和琴聖二老在天上也一定能感受我們的心意,品嚐到此待佳釀。”
    他又看看天,道:“時辰不早了,我們下山罷!”
    一行孩兒早己收拾好,一得令就安安靜靜地列隊開始下山。
    趙刃鋒和常三提著燈籠走在隊首,常建與歐陽光曦走在隊末。
    歐陽光曦經過這些年,變化特別大,歐陽府也是。
    去年歐陽老夫人過世了,歐陽光曦便也要撐起這偌個大家庭的生計。他聽從了常建的意見,推辭了趙王給安排的肥缺。本來前些年一直被老夫人或家族其它宗親伯叔斥責,但現在這些議論的聲音卻漸漸小了。因為趙王那隻老狐狸也越來越老,有時候十年倒是有五天連上朝也不行,隻能在內寢宮中躺著處理政事,如此一來,那些世子們便開始卯足了勁開始蓄積力量、廣招門黨,隻待時機一到便要爭那龍頭之位。
    現在的趙國,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已經是黎明前靜悄悄的時刻,隻待東方一亮,便是新一輪的變革和顛覆,到那時,一定血雨腥風。
    歐陽老夫人一死,歐陽光曦繼承了歐陽府之正統,成為歐陽家的掌權人,那些宗親自然也不敢妄加議論他當時放棄大好機會的事情了。而且一看這時局就快亂了,混到風口浪尖上也未必是件有利的事,一不小心可能連整個歐陽府都受牽連,於是心中都有些慶幸,當時歐陽光曦拒絕了趙王的籠絡。
    “當家主,不容易吧。”常建輕笑著,卻不看他。
    “是不容易,以前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現在是一府上下幾百口都要我養活,壓力好大!”歐陽光曦不知何時變得會說俏皮話了,也許懂得自嘲就是成熟的開始。
    常建放慢腳步,終於把視線對著他的,說了句:“孫華透在趙國的店,就承蒙你多費心了。”
    歐陽光曦本是一直盯著常建,見他的目光對著自己,卻不由地轉開,不再與他對視,隻是盯著前麵整齊的兩行白衣少年,揚了下嘴角,言簡意賅地回答道:“這是自然,一切安好。”
    其實他倆都知道對方的話裏有話。
    歐陽光曦是會幫忙照看著孫華透之前在趙國發展的特產專賣店沒錯,但其實他知道常建是在問白未知和常十的近況,但當著這些孩子他又不好明說,於是便是暗語來,暗語去。
    他們當然知道這幫家夥雖然行在前麵行著,沒有異狀,背影很淡定,實際卻把耳朵都張著聽,使勁偷聽他倆的談話。
    而那些事情在這荒郊野地還是少談為妙。
    世上最密不透風的保密,就是催眠自己都忘了這件事。那麼你永遠不會和人提起,這世上知道的也便少了。
    常建這幾年一直不讓孩子們談及尚在趙國學樂的兩人,為的也是他倆的安全。
    一陣寒風吹過來,常建打了個哆嗦。歐陽光曦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披在他的身上,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理所當然,隨手便做了。就像太陽總是東升西落,大海總是潮漲潮落,那些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常建覺得整個身子整顆心都又溫暖起來。外袍上有熟悉的氣息,被這種氣息包圍讓人覺得放鬆。
    遠遠地能看見他們書院房子的輪廓。他抬頭看看,月明星稀。再過一個多時辰,天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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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昨天晚上要更的,結果電腦抽了,鬱悶地下線,今天補上。多寫點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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