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孟平
    顧西
    向春禹
    顧西買了很多菜回家，他想給孟平做一頓好吃的。
    青椒肉絲、蒜蓉粉絲扇貝、西湖牛肉羹、再煎一條鯽魚。這些東西，孟平都愛吃。
    切菜的時候，顧西拿著鯽魚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做魚調味是一絕，但從來不會殺不會切。平時都是孟平幫著他處理魚，但今天不可能了，他隻能犯愁。
    早知道就在超市讓人處理幹淨了再拿回來，就為省那五塊錢的手工費。顧西歎息了一聲，無力的靠在櫥櫃上。他忘記了，從今天開始，他不用再這樣扣扣索索的過日子，向春禹那麼愛他，向春禹有很多很多錢。
    於是他勉強自己笑一笑，故意用輕快的動作扔掉了那條魚。
    沒關係，冰箱裏有上次用孟平單位發的購物券從製定超市換購的帶魚，紅燒一下味道也會不錯。
    顧西打開冰箱，挖出埋在一大堆冰激淩下麵的帶魚。他很愛吃冰激淩，這些都是孟平從批發店批量買回來的。質量保證，平均每樣能比超市便宜5%的價格。孟平是軟件開發員，雖然長得帥，但性格脾氣都太淡了，從來沒說過一句好聽的話。當初兩人在一起，也隻說了一句“我喜歡你，你要是不嫌棄我們就一起過吧。”
    不過，這幾年，他對自己也真的還不錯。軟件開發組主管的工作不比服裝設計師清閑，但除了不做飯以外，孟平包了家裏所有的家務，各種細節照顧也周到的很。去年出差後顧西回來時染了重感冒，發燒得厲害，孟平衣不解帶的在身邊守了兩三天……
    想這些做什麼？不是已經決定跟向春禹在一起了麼？孟平做的向春禹都會做，還總給他驚喜和浪漫。
    拿了早就切好的帶魚段，顧西點燃了液化氣。
    今天，是他最後一次用這些鍋碗瓢盆了。
    孟平本來說房子和家裏的東西都留給他，但這幾年他的錢都拿來每兩三個月就出國進修了，家裏的這些東西，基本上都是孟平買的，房子也是孟平花錢買的。他哪裏有資格要房子？再加上他要來幹什麼呢？向春禹那裏什麼都有。
    可能是今天就要分別，顧西總是在想這些東西。
    想著想著，也憑著下意識把菜做完了。
    看看表，孟平也快回來了吧。
    這塊表，是向春禹買給他的，世界級奢牌訂製表。顧西是服裝設計師，怎麼算都是時尚圈裏的人，雖然尚未出名，但品味還是很高。收入雖然一般，卻也和所有設計師一樣喜歡設計的精巧的、豪華的、充滿時尚感的東西。這塊表他看上很久了，但終究沒舍得買。
    他沒有跟孟平提過，孟平也絕想不到那裏去。
    但向春禹在這方麵卻比孟平強多了，他不用提，向春禹就主動買過來巴巴的送給他。
    顧西知道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孟平是家常菜，向春禹是香檳美酒；孟平是沙發裏看電視，向春禹是好景旅遊；孟平是淡淡的糖水，向春禹是甜蜜營養的蜂王漿。
    人往高處走，向春禹知情識趣有品位，多金英俊又浪漫。
    而且，還那麼那麼的愛自己，自己還在他和孟平之間搖擺時，他就已經跟家裏坦白又鬧翻，隻為了追求自己。
    那麼濃烈的感情，絕對裝不出來。
    不像孟平，連“我愛你”三個字都沒有說過，話又少。
    談到出櫃的事，孟平總是說要一步一步來，不願意馬上跟家裏人坦白，也不讓自己隨便出櫃。他們一起四年多了，還是半年前向春禹的追求讓大家知道了自己是同性戀。
    對吧，聰明人都會選擇向春禹。
    王子一樣冷冷淡淡的男人固然吸引人，但總和這樣的人一起過，有的時候，真的找不到被愛的感覺。
    再說了，孟平並不是王子，他是一個普通的軟件開人員，大公司的中層主管。
    顧西這樣想著，又有了氣憤的感覺。
    向春禹剛開始追求他時，他不打算搭理的。可是孟平實在不夠關心他，工作累回家也沒有多餘的話，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像一個小人，向春禹在把他往懷裏拉，而孟平卻一直撒手不管，放任自流。
    這樣的感情充斥著，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孟平的錯。
    他不想走到這一步的，是孟平沒有管他，才害他們回不去。
    他覺得對不起孟平，又恨孟平太忽略他的情感動向。
    如果當時孟平給他一個愛的表示，一個小禮物，一個小浪漫，甚至是在他動搖的時候牽一下他的手，和他出去旅行一圈……
    他又恨、又悔、又傷心、又不甘、又慚愧。
    他知道孟平愛他，每天那麼疲倦的工作也是為了這個小家。
    可是……
    門響了，孟平拿鑰匙開了門。
    他迎上去，看孟平換了拖鞋。
    “我做了飯。”他的聲音有點酸澀。
    “我在外麵吃過了。”孟平的聲音使他熟悉的，很少帶上情緒的聲音。
    “那……”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以往如果他做了飯孟平不在家裏吃，他是要發脾氣的，但這會兒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發脾氣的資格。
    孟平低著頭走進房間，兩分鍾後就提了行李箱出來，低頭道：“我搬出去住一個月。免得他幫你來搬東西的時候，你覺得不方便。我下個月再回來住。”
    這個話說出來，他覺得此刻真是在分手。
    雖然在孟平上周同意分手的那一瞬他就知道兩人再無回旋的餘地，但此刻這感受才真正的滲入骨髓，冷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走了。”孟平說。
    他感覺身上都是為孟平做晚飯的油煙，但那個人卻不領情。
    他氣憤極了，也委屈極了。
    一失控間，他幾乎是吼著大聲問：“你用得著這麼淡定麼？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孟平站在門口，沒有回頭。
    他的聲音從門口飄進來，以從未有過的重量砸在顧西的心上。
    孟平說：“我天生就是這樣的人，沒有那麼豐富的感情。你要感情豐沛的衝浪遊戲，我沒有。我隻有一杯水，但是全部給了你。但你覺得不夠，我也隻能放手。我本來是打算跟你過一輩子的，現在看起來，我們的一輩子隻能到此為止了。”
    然後他走了。
    顧西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一樣，孤零零的站在曾經充滿幸福的家裏，一動也不能動。
    他們算是完了。
    過兩天，向春禹會來接他。
    他找到了更好的人吧。
    他會有更幸福的生活吧。
    可是，向春禹真的像孟平那樣願意跟他過一輩子麼？
    他也不敢肯定。
    顧西幾乎是挪動著癱倒在沙發上，拿出手機來，翻看向春禹給他發的消息。
    “寶貝兒，我愛你。”
    他嗬嗬的笑出聲，心裏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但是，男人總要為自己做出的決定負責任的。
    顧西把手機扔到一邊，舉起一隻手，遮住了眼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