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做了女兒愛吃的糯米糕，我已經好久沒看她這麼專心的為別人做吃的了。自從女兒勿吞了塑料勺子住進醫院之後，母親對她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她一定很愧疚很自責吧，我想她一定也很想疼愛女兒的，隻是因為無法原諒孩子的母親所以才把怨氣撒在孩子身上。
    “小風，你今天也不去嗎？”母親把糯米糕裝盒，責備我到，“雖然你現在不是小沫的監護人了，但是她好歹喊了你三年的爸爸，你最近怎麼都不去看她呢，她看不到你就哭鼻子，你要再不去，我也要生氣了啊。”
    母親不知道我和卓清英間的事情，但關於女兒我也考慮了很多。
    我是很想見女兒，可是女兒遲早都要離開我的，等她出院後我就得到卓清英的家裏去看她了。那樣的話我不可避免的會和卓清英接觸。如果我接受了他，那麼女兒長大後，她該如何向別人解釋她的兩個父親？更何況我根本不可能接受他，到時候恐怕不但會傷了我們倆，連帶著也會累及女兒。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將來受傷，不如防患於未然。見不到女兒我確實難受的要命，我想忍耐過這最初的幾天，也許就會好很多了吧。
    母親走後，我收到了卓清英的電話。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謹慎，“你已經五天都沒有來醫院了。”
    “嗯。”
    “你今天來嗎？”
    “我母親過去了。”
    電話另一頭頓了頓說道，“你來看她吧，我不會去，你看不到我的。”
    “你沒必要這麼做，我過會兒要去工作。”
    “你又在撒謊嗎？”
    “……隨你怎麼想，我要掛了。”
    “啊，等等！給我個機會解釋一下吧，那天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不用解釋啊，也不用再道歉了，那天的事情我已經忘了。”
    “那麼，就和我見一麵吧。”
    “……不用了。”
    在我掛斷電話前他搶著說到，“今天晚上七點，風之林大酒店，一號包房。”
    “我不會去的，再見！”
    “我會在你家門口等，你不出來我是不會走的，如果你不希望第二天被鄰居發現你家門口多了具凍僵的屍體，就出來……”
    我掛了電話。這家夥是認真的，他說的出絕對做的到。
    我匆匆穿好衣服想到外麵去躲一躲，沒想到他的車已經堵在我家門口，我頓時感覺到了絕望。難道他每次打電話都是在我家門口打的嗎？想到他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往我家裏看的情形，我不禁背後發涼。
    現在怎麼辦啊，我被困在了家裏，他已經從車裏走了出來，看起來很精神，他的病估計早好了。怎麼會有這麼愛自虐的人呢？沒事把自己凍成冰棒很好玩嗎？
    我看了一下時間，才下午兩點鍾，難道他要一直等到晚上七點嗎？
    我急躁的在屋裏走來走去，過了一會兒猛然發現站在門口的人不見了，正高興呢，發現他又蹲在了五天前他蹲過的地方。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多多少少都會瞟他兩眼，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尷尬或者不自在，自顧自的在那裏蹲著。
    這裏是我的家啊，他不嫌丟人我都替他丟人。我不希望鄰居們都把他當耍猴戲的一般看待，如果母親回來他還在這裏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向母親解釋了。母親因為我和何子恒的事情已經討厭死了同性戀，我越發不想讓母親知道女兒的生父喜歡男人。
    我抄起手機，狠下心來撥了他的電話，我們之間僅僅隔了十幾米，卻要用打電話的方式來溝通。
    “卓先生，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家門口蹲著了？”
    “好，那我回車裏等。”
    “不是說晚上七點嗎？你也不用這麼早就堵在我家門口啊。雖然這裏是郊區，但是你隨便堵住路也是不好的。”
    “我不在這裏等，你肯定會逃走不是嗎？如果你覺得我堵了路，我可以把車子開走，但是我會在你鄰居家門口等。”
    “啊等等，你到我鄰居家門口做什麼？”
    “你不是不讓我在你家門口等嗎？”他的口氣裏聽不出任何的做作，看來他是真的認為到鄰居家門口等比較好。
    我有些要抓狂了，我很懷疑他到底受到了什麼樣的教育，為什麼他的思維方式那麼奇怪，那麼異於常人呢？他處理事情非常老辣熟練，可是對於人際交往，他怎麼就像一張白紙啊？他是天生如此還是裝成那樣的呢？
    我躊躇的時候電話另一端傳來他的聲音，“那麼，我先把車開走了。”
    我抓著話筒大喊，“你是白癡嗎？”
    “白、癡？”
    “你哪都不要去啦，我這就出去！”
    我掛上電話抓著衣服噌噌的跑了出去，他的那輛黑色德國車子已經發動了。
    我敲了一下車窗，他怔了一下然後開了副駕的門讓我進來。
    他一臉的悲傷，“對不起，我那天真不是故意的，希望你真的原諒了我。”
    “你不用在道歉了啊，你有什麼話要說呢？”
    他開動了車子，“那些話我想看著你的臉對你說。”
    我隱約猜到他想說什麼，但現在想下車已經來不及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冷漠的男人呢？”他望著前麵的車輛，小聲問我，看起來好像是在開車，其實是不敢直視我的雙眼。
    “沒有，相反我覺得你很愛撒嬌。”
    “撒嬌？”他微微動了一下脖子，“真讓人意外呢，以為你也和別人一樣認為我很冷漠呢，你果然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我想起妻子也說過卓清英非常冷漠無情的話，不知道妻子到底指的是哪一方麵呢？
    “可能因為你比較年長吧，所以我覺得你非常親切，你對我女兒那麼好，潛意識裏我認為你也許會包容我也說不定。雖然我身邊的人很多，但幾乎沒什麼朋友，以前的戀人不是被我氣走就是被我打走，沒有一個人能和的來。但是這次看見你不一樣，我好像很早以前就認識你，你做什麼我都不會生氣，對我發火或者微笑我都覺得好開心，隻要你同我說話或者見麵就好。”
    我的汗毛一根接一根的豎起了，他這番話完全不像一個28歲的男人該說的話，好像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對著年長的初戀情人的表白。他到現在還認為我比他大了十歲啊？真讓人頭痛。他就沒想過要調查我一下嗎？如果是何子恒的話，別說我的年齡了，連我一天上幾次廁他都會去調查。
    “我很後悔那天跟你提的交往的事情，如果你感到不舒服的話就忘記吧。”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隻要你以後和我繼續見麵就好。”
    我搞不懂，他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我不明白，我們交往並不是很深啊，你為什麼會對我……”
    “我也不清楚啊，如果知道的話我也不用這麼煩惱了。最近擔心你會一直生那天的氣擔心的我連應酬都推掉了。”
    我覺得我們該說的話在車上都已經說完了，根本沒有去酒店談的必要了。
    車子行駛到“風之林”酒店對麵的停車場，有人過來把車開走了。
    我很傻的問，“他怎麼把你的車開走了？”
    “他是幫忙停車的。”
    “哦。”
    他說，“十年前這個地方都是空地，建造工作從八九年前就開始了，曾經因為資金問題而停工過，還以為它再也建不起來了，沒想到我今天會帶著你來這裏吃飯。”
    “這家酒店的老板還真是不容易。”籌劃了十年才有了現在的飯店。
    “他確實很厲害。他依靠父母開了幾家連鎖外貿公司，暗地裏他偷偷建造這家酒店。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和父母的關係突然惡化了，之後他撤了所有的股份拿著以前的積蓄在美國再次發家。有了資本後終於把酒店重建起來，原本一年前就可以開業，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它拖到最近才開張。”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突然想起上次他跟我說的話，說我應該認識這家店的老板……
    “他和我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雖然別人都說他好，但我覺得他陰森森的，非常難以接近。”
    我的嗓子在不知不覺間啞了，幹燥的不得了。
    小姐把我們領進一間高檔的包房，裏麵電視沙發什麼都有，因為是用餐的地方所以，唯獨沒有衛生間。
    我以上廁所為借口暫時離開了包房，神經完全被另一件事給牽走了……
    衛生間采用了複古的歐洲皇家風格，裝修的富麗堂皇的。我對著鏡子仔細看裏麵的人，消瘦的麵孔，下巴處的胡子沒有完全刮幹淨，頭發留長了，將近四年的歲月就這麼流逝過去了，想起第一次和他對話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他對著鏡子裏的我說，“喲，哭著呢？”想到他最後一次跟我說話，他說他絕對不會放棄我。
    我的眼睛不知不覺間紅了一圈，心疼的禁不住一次次的抽搐。不知道他變成什麼樣子了？
    快要落淚的時候，門的把手突然動了一下。
    我立即屏住了呼吸，腦海裏浮現出他推開那扇歐式的門走進來的情形。
    門打開了，但是進來的不是他而是卓清英。為什麼不是他呢？我突然好想看到他，雖然我不希望他來破壞我的家庭，雖然我討厭他玩弄人的手段，可是為什麼我就是想看到他呢？
    “你怎麼了？很難受嗎？”卓清英忙過來攙扶住我。
    “沒事，眼裏進了沙子。”
    “我給你吹吹。”
    “不用了啊，我想回去了。”
    “呀好可惜，我很想介紹你給大家認識呢。”
    “你請了別的人過來嗎？”
    他慌忙否認，“啊，不是，剛剛在外麵恰巧碰到一個熟人。說是熟人其實也不熟啦，她剛從美國回來，我們在美國見過幾次。因為她比較理解同性戀，所以我們就多說了幾句。”
    “哦，她叫什麼名字？”
    “何西林，她就是這家酒店老板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