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別夏年 No.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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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壺冰心
紅顏彈指老,刹那芳華——
其實在北小落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展露文學上的才華了,再加上愛才心切的老師們的辛勤栽培,再加上她深刻明晰的觀點,再加上她犀利詭辯的文風,幾乎所有的語文老師都覺得這個孩子的前途……不可限量!
曾經這的確是北小落引以為傲的事情,可是,自從一個人走了以後,她親身體會到了曾經聽過的一個故事的殘酷——傷仲永!那種意料之外,就像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一個人江郎才盡,甚至痛苦地想放棄文學!方仲永的心底其實是絕望而無助的吧?
小郭女是北小落初中班的語文老師。
所有見過的人都驚歎於小郭女的美,如果有一句詩來形容,最恰當不過“一片冰心在玉壺”。這樣的女子,想必也有過一段不能言說的過往。當年她可是全班男學生的夢中情人,每一個人都願意在日記裏把自己的心事跟她分享,十六七歲的孩子們太容易去依賴一個人,因為他們不知道過分的依賴會付出什麼代價。
小郭女見北小落第一眼就驚訝於她小小年紀就有同齡人難以企及的深沉的淩厲的鋒芒,這樣的孩子太過固執,雖然看似小小年紀就懂得隱忍,但終究年紀太輕,嘴角的倔強還是從溫婉沉默的嘴角淡淡地流露出來。
這個孩子究竟經曆了什麼?為什麼總是冷眼看熱花地旁觀著這個世界……
那樣的表情,一度讓小郭女想起自己自以為已經遠去的青春年少。
溫柔的關心理解,最終讓那個固執的孩子對自己放鬆了戒備,一個人有多難接受另一個人接近,當遠離的時候撕扯的疼痛就會千倍萬倍反饋。
固執的人,總會比別人更容易受傷,也注定比別人活得艱難。
小郭女的告別信是交給莫小樸的,因為角膜發炎,她不得不離開了,但是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學生們那殷切挽留的眼神,當初剛有風聲的時候,交上來的日記全部都是求證挽留,她隻是對每個人都說:“珍惜眼前。”
雖然她也知道這麼空的話,自己尚且無法說服,更勿論並不能真正理解這話話的孩子們了。
對於這群真心喜歡自己的孩子她是有虧欠的,可是又能怎麼樣?公公在師範大學給自己安排了輕鬆的不用太過耗費眼睛的工作,況且校長與班主任不僅四處找人說情,甚至親自到公公的辦公室請求可以順利代完這一屆的學生。
可是,一切的一切,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直到經年之後,她才真正明白,她的離開,對那個倔強的不肯輕信別人的孩子有多大的傷害。
“小郭女回來了,出來吃個飯吧。”
莫小樸的短信不期然而至。
北小落感歎,將近四年了啊~
不知道你變成什麼樣了,還真是,好奇啊……
北小落帶著忐忑而複雜的心情進了德克士的門,在一個角落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隨意地落座,北小落盯著依舊像當年一樣年輕的小郭女看,那種淡定的樣子會讓每一個心底有秘密的人懷疑是不是自己什麼地方漏了馬腳,會把隱藏在心底的秘密讓對方在顧盼間洞悉。
“要吃點什麼?”
讓這個孩子盯著真要命,明明還是一個小鬼頭!
“隨便~”
北小落若有所思地打量老師的著裝,忽而笑了。
莫小樸和小郭女都不語。
莫小樸是一直在北小落麵前沉默慣了,反正自己所有的心思在她麵前都無所遁形,自己也沒必要像在別人麵前一樣在她麵前耍什麼花花腸子。
而小郭女說到底都是有些愧疚的,並且這孩子嘴忒狠,看誰不爽往死裏損,那叫個冷嘲熱諷。偏偏丫的語文不是一般的好,損起人來引經據典說話不帶髒字揶揄的你百口莫辯。
看了看自己貂皮短襖,小郭女有點心虛,不是遇上動物保護協會的死忠了吧?
“這襖跟我媽的一樣。”北小落說。
小郭女幹笑:“假的,假的。”
“是麼~”這質地,假的還真有水平……
北小落語氣幽幽地說。
“我在家老說我媽,買什麼貂皮呀,越來越往俗氣裏穿。是不是你們有錢人都喜歡這麼穿?”
看著北小落略帶邪氣的眼神,小郭女冷汗直流。
北小落的媽媽自己見過,很年輕很美的女人,北小落跟她很像。
眉目間一樣流露著倔強與固執,隻是,北小落明顯比她媽媽更……邪惡!
可惡!人前裝得跟天使似的,本質上就是一個惡魔!
“呃,吃漢堡~冷了……”
話題轉得好牽強啊~
哎~
莫小樸在一邊裝作在玩手機,聽著兩人的對話在心底不由地歎息。
對於小郭女當年的離開,北小落其實心底一直都是有恨的吧?要不然也不會一上來就給她一個下馬威。是的,依北小落平時的性子她即使遇到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也會淡定地吃完飯,讓人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這樣說來,還是在意小郭女的吧?否則,怎麼會在她們麵前顯露自己真正的情緒,又怎麼會這麼多年依舊揪著不肯放開?
一邊吃一邊閑話,所幸北小落再沒有開什麼口。
隻是在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聽小樸和小郭說話。
說起陳年舊事,小郭女忽然感性地說:“當年你、小樸和常是我最喜歡的學生……”
黑線!!!
莫小樸無語,大姐啊~您喝可樂喝高了吧,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北小落沒有說話,手指摩挲著吸管,在嘴角扯起一絲似嘲諷,似傷懷的笑容。
莫小樸擔心地看著她,從桌下伸過手捏了捏她的另一隻手,北小落的手輕輕顫抖,似乎在兀自忍耐,意外的是,她什麼話都沒說,隻是淡淡地紅了眼圈。
剩下的飯吃的索然無味,下午還有課,北小落和莫小樸打了招呼一起走了。
“還好吧?”
莫小樸看北小落從德克士出來長長籲了口氣。
“沒事。”
一路無語,很多時候,說得越多,錯的越多。
莫小樸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她,你和那個人怎麼樣了,你們有沒有接吻,那個人對你好不好,快要高考了你要報哪裏……
最後濃縮成一句“你最近好麼”。
可是連最後那句話也堵在喉嚨裏,落在塵埃裏,消失不見。
同樣落在塵埃裏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的,還有北小落的那句“你最近,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