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有一位睒子菩薩，走路時不敢用力，怕把大地踩痛，說話是不敢大聲，怕驚擾熟睡的山河風暴。他對無情萬象，以深情款款相待，聆聽他們的需要，他的心和天地同眠起和，萬物共呼吸。
    不知道要有多大的法量才能如此綿綿不息地深情。我想不出來，所以我永遠也成不了菩薩。
    當撚金對我說大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對我全無惡意的時候，我感覺是臉上被扇了個巴掌；當我看到撚金跟瓊玉靠得熱乎，相談甚歡的時候，我感覺另一邊的臉也被狠狠地蓋上了一個！
    我知道撚金是對瓊玉一見鍾情，倒不知道瓊玉是不是對撚金再見傾心？
    他們兩人就占去了我一塊桌子，桌上擺著熱騰騰的豆腐花。
    兩人頭和頭相對著，喁喁私語。
    撚金時而一聲嬌笑，時而一聲嗔罵，兩朵紅雲掛著，女兒家嬌態盡顯，配上那麼張秀麗的臉蛋兒，便是再鐵的漢子也得繞指柔。
    這時候瓊玉抬頭，閉了嘴，笑盈盈地看我。
    撚金也跟著回過頭來看我，嬌笑一聲：“阿姊，來得正好，方才小妹正與瓊郎說起阿姊呢。”
    瓊郎？叫得倒親切。
    我這時候也不能假裝看不見了，便扯了嘴笑：“哦？談論什麼？”
    撚金看了瓊玉一眼，似是為難道：“也沒有什麼，不過是些說笑的話罷了。”
    這下子我反而更有興致了。但凡某人想挑撥離間，都會一副狀似為難的樣子。隻是不知，我這位妹妹又要說些什麼。可別是老僧常談才好。
    我挑眉，施施然坐在另一條板凳上：“說吧。不說阿姊我怕妹妹你憋得慌。”
    撚金臉色微變，卻還是保持淺笑的模樣：“隻不過是玩笑罷了，瞧阿姊這副神色，妹妹更不敢說了。”
    “無妨。阿姊我心胸寬廣，倒不像有些人睚眥必報，表麵上一副溫柔無害，內心裏卻機關算盡。”我慢騰騰道。
    撚金的笑有些掛不住了，求助似地看了瓊玉一眼。
    我朝瓊玉撇過去一眼，發現瓊玉還是笑盈盈的，向下看，那廝翹著二郎腿晃啊晃啊的。
    撚金有些意外，很快又調整過來，淚盈於睫，如晨霧中帶露的鮮花。微微張著小嘴兒，望著瓊玉，欲語還休。
    瓊玉這時仿佛才回憶起麵前這位嬌客，嘴一翹，幽幽道：“她不過是說了些小時候的趣事，阿如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我在挑眉：“緊張？先生如何看出小女子緊張了？”這句話說完我感覺自己有些咄咄逼人，倒像真急了一般，便又降低語調：“卻不知，小時候我寄人籬下，還有什麼趣事可言？”
    瓊玉怪裏怪氣地道：“不過是不拘小節，與男娃成群結隊，相互友愛，整日不著家罷了。”
    這倒是母女連心，連編排我的話都如出一轍。
    沒有變化的人生索然無味，她們可能不知道，我本就不懼怕風言風語。女兒家的名節很重要，因為她們要尋求一個好的夫家，可對於我這種人來說，夫家不再重要。同樣是個避風港，我又何必另尋他處？我相信自己能養活自己。
    之前顧忌到阿嫲的情緒我便一直忍著，現在卻什麼都能豁出去擺在明麵上了。
    嘴長在別人身上，無論我如何做，要敗壞你的人還是能夠找出星末點子的事兒來說。既然我一味地忍讓隻會招惹來更大的麻煩，那麼，我將不再忍讓！
    所以，名節啊，隨它去吧。
    我伸手舉了調羹，在那碗豆花裏攪了又攪：“阿姊我自小與許多男娃交好，做的荒唐事不知繁幾，卻不知道撚金妹妹記得幾個。要不要，咱現在數數？”
    “村裏的二娃打小就說要娶俺當媳婦，家隔壁的虎子玩什麼都得帶上俺，還有鄰村的癟哥哥。每次他打著了鳥兒捉了蟲兒都要送給俺……”我攪爛了那一碗豆花，語氣裏是無限的懷念之情：“這一想，還真多。自小俺就想著，到底嫁誰好呢？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幾位好哥哥都成什麼樣兒了。”
    我一口一個俺。話說完了，甚是滿意。
    撚金一臉被嚇著了的神色，看著我的表情跟見鬼似的。
    畢竟沒有哪個女兒家會如此敗壞自己的名聲，就算真想過要嫁人卻也不敢真的說出來。何況我這樣一下子就說出了好幾個？
    我長歎一聲，感覺這撚金也當真可憐，喜歡上了瓊玉這麼個禍害。還非得揣著藏著玩曖昧，真真是被賣了還幫著數錢。
    我再去看瓊玉，發現他的臉色也是冷的。估計是想看我熱鬧而不得，心有不甘。
    隻聽他道：“阿如倒真是不拘小節。”
    我心中得意，麵上卻表現得一副傷悲。
    起身拍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塵土：“想當初美男環伺而今一個也無。豐滿的回憶，骨感的人生，真真讓人徒生悲涼。敝人這就出門散心去，爾等慢聊。”
    離開的時候我一直能夠感覺到身後兩道熾熱的目光。
    是瓊玉的？是撚金的？抑或是他們兩個同時的？
    這不知道算不算是破罐子破摔？我真的半點不在意！多日的壓抑之後難得有了飄飄然的快感。就算罐子一摔不複返了，我亦不悔。
    這時候的心情大概跟奴隸翻身做地主的心情差不多。
    作為一個情感暴發戶，我忍不住要找個人來分享。
    我能找的人不多，剛剛好就阿花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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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