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這次開門會看到他們，因為就算我爹娘相繼死去的時候他們也沒有來祭拜。他們向來不與我們親厚，連鄰裏都不如，倒是整日害怕我們這幫窮親戚找上門，防我們跟防蒼蠅似的。
    我倒是不知道，他們這塊肥肉今日怎麼有心情下訪我們這個土山溝了？
    “大娘，今兒個怎麼有心情來我們這窮鄉僻壤了？”我隻開了條縫看她，不掩飾自己的譏諷，因為每次看到她那張趾高氣揚的臉我都忍不住想起娘親在房裏痛苦的樣子。
    以前在鄉下沒分家的時候她就沒少給我娘臉子看，倒夜壺什麼髒的重的活都丟給我娘，還整日說我娘一張騷媚臉，不是今兒個我娘勾引了隔壁家的阿聰，就是明兒個我娘被鄰村的阿和勾引了。
    “喲，瞧你說的什麼話啊，瞧瞧我給你帶誰來了？”
    她將自己肥胖的身子往旁邊一讓，另一張曆經風霜滿是慈祥的臉露了出來。
    “阿嫲？”
    我連忙把門打開，衝出去就將阿嫲抱住。懷裏的阿嫲瘦小，隻剛剛及我的肩頭，可是卻那麼溫暖。
    “阿嫲，孫女想你了。”
    有多久沒有這麼歇斯底裏地哭了？
    爹去了的時候我沒哭，娘去了的時候我沒哭，就算多次生命受到威脅了我也沒有這麼淒慘地哭過。因為我知道那時候就算哭了也沒有人回來安慰你。哭多了會傷心，哭過沒有人來安慰你，會寒心。
    傷心還有寒心，都不是一個孤零零的人能夠擁有的，那會磨滅生存的希望。
    可是現在我卻再也止不住我的眼淚，那些淚爭先恐後地往外冒。它們模糊了我的視線。心酸軟成一片。
    “誒，乖孫，乖孫。阿嫲的乖孫啊，都長成大姑娘了。”
    “唉喲，如意，你見著阿嫲是高興了，可咱們千裏迢迢地過來，是不是應該先請咱們進去坐坐再話家常呢？在這門口杵著，像什麼話啊。”大娘道：“還是，你那屋子裏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聽到這兒我就發覺不對味兒了。我慢慢止住哭去看她。那廝還在自編自演，一會兒捂住嘴，雙眼瞪大了很是驚詫的樣子，嘴上道：“難不成，難不成，你養了漢子在裏麵？”
    漢子？我突然想到瓊玉還在裏麵沒出來。臉色頓時變了。
    “喲喲，瞧這臉白的，還真讓大娘我給說中了？”
    “閉上你那張嘴！小心我叫阿尚把你那張臭嘴給撕了！”
    阿嫲怒喝一聲，大娘才訕訕地收住嘴，可她還是不甘心，時不時地往我身後張望，嘴裏還不停地嘀咕著什麼。
    這時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愣愣地站在門口保持著瞪人的姿勢。回過神來的時候滿身的不自在，希望多生出幾兩肉來把整個門擋得嚴嚴實實，好讓那個滿眼不懷好意的女人看不見裏邊。
    “阿如，是不是累著了，瞧你都不說話。”
    阿嫲摸摸我的臉，滿臉的關心。
    我愣愣地半張著嘴，喉嚨嚐試著發出些聲響，可是隻能發出自己才聽得到的哢哢骨頭滑動的聲音。
    我家就這麼幾間屋子，中間一個大院子，瓊玉極有可能突然出來與阿嫲撞見。
    這時候還說瓊玉是我家遠房親戚已經行不通了，我腦子直想著如何先進去告訴瓊玉要他跳窗戶或者從後門離開，再不行就讓他躲到我櫃子裏，隻要別讓阿嫲看見真有男人在我屋子就行。
    可是想來想去都行不通，那麼我隻能再擋著阿嫲一會兒，故意把話的聲音提高，期待瓊玉聽到了自行離去。
    想到這我費力地咽了幾口唾沫，悻悻地扯扯嘴角：“阿嫲，沒事，沒事。我就最近可能有些上火，待會兒喝點菊花茶就成了。”
    “阿嫲，你們這次來打算住多久，找著地方了麼？”
    阿嫲垂下頭，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