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想來碗豆腐花麼？剛出鍋，熱乎乎的。”
    “熱乎乎的？”
    “恩，還甜絲絲的，來吧，今天你是小店的第一個客人，不收你銀子。”
    美色總是能讓人迷失心智，放下心防，無論是男色還是女色。眼前的女子雖然麵色糟糕卻掩不住內裏的風華。我想她該是官宦家的小姐才對，獨自一人跑到這麼個小城裏，該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這瞬間激起了我本就有些泛濫的憐惜之情。
    多加了幾勺子糖進去端給她。她卻怔怔地抱著東西並沒有接過的打算。我輕輕地放了下來，尷尬地咳了一聲，她仿佛被驚醒了一般驚怔地看我。
    “豆腐花好了，吃吧。我多加了幾勺糖，你會喜歡的。”
    她衝我羞澀一笑，繼而又有些窘迫地看了看手中的東西，再看了看我。那一刻她的表情很迷惑，仿佛一個純真的孩子正在抉擇如何在兩個同樣討她喜歡的玩具之間選一個。那副表情很可愛，如空穀中綻放的幽蘭一般淡雅芬芳，如清晨的露珠一般晶瑩剔透，她仿佛未曾沾染世俗塵埃，隻不過是偶然失落人間的仙子。
    於是我笑了，笑得很善意，所以讓她雙頰迅速騰起紅暈。
    “你可以把東西放在桌角，不會有人來拿的。”
    她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把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上，發出一聲悶響。我本以為她小心翼翼護在懷裏的東西該是細軟什麼的，不曾想，當那包東西最終卻是立在了桌上，包裹著的棕色布匹勾勒出瓶頸的形狀。
    我多看了一眼，冷不防女子的眼神與我對上，我狼狽地逃開去，過後又覺得自己太過緊張，重新對她微微一笑：“慢慢吃吧，別急。”
    過後鋪子上來的人開始多了，我一直沒有機會再去看那個女子子吃好了沒有。等到人少的時候我朝邊角的那張桌子看去，那位女子已然不在了。那個棕色的包裹卻還放在桌上。莫不是她有急事離開忘拿了？
    想到剛剛她寶貝這個包袱的樣子，我突然有些擔心。擔心之餘卻也無法，隻能替她先收著，指望她哪天來拿。
    過了好幾天還是不見那位姑娘的身影，包裹我也一直放在桌上不曾打開過。每次經過都感覺裏麵有一雙眼睛在看我，毫無惡意，但是神情漠然，莫名的我會有森冷的感覺。好幾次我鼓起勇氣想要拆開看看是什麼東西，等走近了卻聽到翁翁的悶響，嚇得我趕緊退回來。
    見識過了瓊玉的非人狀態，我相信這些亂七八糟的鬼神離我並不太遠。於是上街買了一大堆香燭金紙外帶央阿花上廟時給我捎一個符咒。等我早中晚勤奮地燃了三四天的高香紅蠟，燒了三四天的冥元金紙，這種毛森森的感覺才算退去。
    一日早晨天還是晴朗的，到了下午卻開始陰蒙蒙地下起雨來，潮濕的感覺充斥四周。可能是路滑，隔壁家賣魚的不小心打翻了一整槽魚。王大嬸跟她家漢子拉著褲腳，邊罵今兒個天氣見鬼，邊死命地撈地上即將見鬼的魚。
    魚的身體很滑，有時候好不容易抓住一條，沒抓牢又讓它們滑到地上去了。滑到地上揪繼續撲騰等待新一輪的抓捕。可能這就叫做不知死活，我不合時宜地想。明明拯救就在眼前，卻死命地掙紮著要離開，最終與生存擦肩而過。
    那些魚就在地上撲騰，魚尾以及腰腹不斷地扭曲拍打地麵，腮幫子迫切地一張一合，隱隱能夠見著裏麵嫩紅的魚鰓。在它們還活著的時候見著它們的內髒，怎麼都不是一種好感受。泥水被它們濺得到處都是，過往的行人遠遠地躲著，連帶著我這邊的生意冷清。
    空氣裏都是魚腥味，沉悶得讓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