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練，已至夜中。
    整個皇宮，歌舞升平。
    “不知皇上可有心思，任紅葉以新方式挑女官？”說話的正是紅葉，此刻她一襲白色宮裝，正立在女賓席間。
    “也好。”謝昭塵道，揮了揮手。
    台中的少女們，排了一長列，紛紛好奇的望著眼前的女子。
    “現在，姑娘們請聽我的第一題：釋義。”紅葉盈盈笑道，歪頭望著她們。“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上官、南宮、司徒，俱是顏色大變。
    少女們對視，皆是麵帶自信的笑。為首的一個剛要開口，卻被紅葉打斷。“請以上句作文，字句凝練，切莫商榷。這是第一題，至於第二題，是鍛煉幾位的隨機應變能力，不妨請各位一同想想題目。”紅葉發好紙卷，重新入座，笑了。
    很快，少女們紛紛放下筆，自覺的將紙遞在紅葉手中。紅葉卻並不急著翻看，眼珠一轉，輕聲問道：“秦葭是哪個？”
    一位少女出列，福身道：“是奴婢。”她一襲淺藍色緞衣，麵容清秀，卻有一雙靈動的眼睛。
    “我會給你出第二題，”紅葉道，抽出手中屬於秦葭的試卷，把剩下的遞到隨侍手中。“皇上，其他的姑娘們，不妨由列位大人出題，最後將兩題的分數相加即可。”
    謝昭塵頷首。“那麼，朕便試試這蘇青挽。”
    “奴婢在。”隊列中跪下一名少女。
    謝昭塵略一思索，端起茶盞，卻扔在地上。“內務府！朕說過，不願飲這北茶！”
    眾人俱是一怔，蘇青挽淺淺一笑，福了福身。“皇上息怒，這臨近冬日，北茶暖身，想來總管也是一片好意。皇上若不喜，奴婢願借了禦膳房，略備些點心來。”
    秦葭出人意料的，早已跪在地上。
    “秦葭起來。”謝昭塵道，掃了一眼紅葉。“朕這一關，算你過。嗯，至於蘇青挽，朕給你四分。”
    紅葉淺淺一笑，示意秦葭站到自己身邊。她端了酒盞，大口的喝盡，而後笑了。
    上官、南宮眉一皺。
    紅葉眨眨眼道：“各位大人請出題把，紅葉還未醞釀好。”
    眾人瞠目結舌。
     其他人都出過題後才注意到，紅葉仍在一杯一杯的喝酒。
    “莫要再喝了，”南宮道，“酒多傷身。”
    紅葉抬眸望向他，嘲諷的一笑。“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南宮臉色一變。
    “有這樣一首詩，有句言，‘粉霞紅綬藕絲裙，青洲步拾蘭苕香’，說的想必是郡主了。”秦葭適時的接話道。“郡主累了麼？可莫要任這酒傷了身，更傷了朱顏。”
    紅葉掩口而笑，笑得傾城。她立起，踱了幾步念道：“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忍不住，她一個踉蹌，唇角湧出鮮血，眼看就要栽倒，被身邊的上官吟一把扶住。她直愣愣望著上官吟，似是怔住了。
    “郡主？”秦葭一臉擔憂。
    “五分！”紅葉大聲道，目光沒有動，但眼尖的上官已經察覺：她的眼珠，無法轉動了。唇角的血滴落在地麵，她含著笑，閉上眼。
    宴會頓時亂作一團，謝昭塵臉色蒼白道：“快，宣太醫，送紅葉回將軍府！”
    南宮接過上官懷中輕飄飄幾乎沒了重量的紅葉，看著上官離去，看著紅葉蒼白的臉色，一躍而上了馬背。“丹陵郡主呢？”
    隨從答道：“在花城。”
    “叫她回來。”丟下這句話，他策馬，急馳而去。
    丹瓊櫻趕回川城時，正下著大雨。她顧不上一些，披了風衣，急步進了將軍府內院，推門而入。在她身後，跟著司徒翳。
    司徒翳探探紅葉額頭，眉頭微蹙。“發低燒，喉頭腫脹，瞳孔放走，恐怕藥效已發作了。”
    丹瓊櫻一個踉蹌，趕忙扶住床沿。
    “若是能熬過今冬，她會平安無事。”司徒翳繼續說，飛快寫下藥方，遞給隨從。
    “不！”丹瓊櫻一聲尖叫。“她隻有十六歲……”
    南宮直覺，丹瓊櫻似乎知道些什麼。他側頭看向紅葉，卻見後者正雙目緊閉，喃喃念道：“上官……”
    南宮心一縮。
    “葉兒就麻煩你照顧了，南宮。”丹瓊櫻歎息道，跨出門去。司徒安慰的拍拍南宮的肩，走了。
    “將軍，藥。”綺羅端了碗，戰戰兢兢。
    南宮無言的接過藥碗，凝視案上燭光，仿佛正凝視一名女子的麵龐……
    恍惚之間，他聽見她的低嚀。心旌搖動，他端了碗，湊上前去。
    美麗的女子，雙目緊閉，臉色蒼白，沾著冷汗。
    一勺一勺喂她，最後為她擦淨唇角。南宮逸心中，忽的生出一種憐惜……
    過去，她都是這樣，拿藥當水喝的吧……“她需要一個人來保護她，我希望那個人是你。”丹瓊櫻曾這麼對他說。
    “好，我來保護你。”他輕聲道。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就在南宮終於領旨出征時，下起了大雪。
    紅葉披著披風倚坐在廊下，靜靜聆聽雪落時的聲音，心漸漸安詳……
    南宮出現時，就看見那美麗的少女，散著長發，披著狐狸皮披風，唇角噙一絲微笑，凝望著遠處牆角開得正盛的梅花。
    那是一幅絕美的畫麵。
    “身子未好，別受了寒。”南宮道。
    紅葉戀戀不舍的移開目光，順手一撩垂下的烏發，立起身來，柔聲笑道：“不妨，我好的多了。”說著，小心的係好南宮漏下的衣帶。
    南宮定定看著她專注的側臉，緩聲道：“我要走了。”
    “是苗疆把。”她肯定的說。“我知道，那邊蠢蠢欲動，綺羅告訴我的。”
    南宮望著她，她的臉龐在冰雪的映襯下，白得透明。“等我回來，可好？”
    “好。”她淺笑頷首，雲淡風輕。
    南宮總覺得，在紅葉眼中，彌漫著淡淡的憂傷。可是，雖知道那憂傷是為什麼，他卻隻能裝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