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導演從進門開始就一直盯著顧遙看，好像不把他的臉上看出一個洞來決不罷休。他藏在厚重鏡片後的一雙眼睛散發著異樣的光彩，蓬亂的頭發讓人覺得他很瘋狂。
    “這位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導演，莫相霖，莫導。”秦璐微笑著介紹，“莫導，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顧遙。他的廣告片，您也是看過的。”
    莫相霖擺了擺手，視線還是沒有從顧遙的臉上移開：“我知道我知道，你讓我再看看，讓我再看看他。”
    秦璐知趣的閉嘴。這位導演古怪的個性是出了名的，隻要一切順著他，就什麼都好辦。
    顧遙被他看得發毛，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臉上是不是沾上了什麼髒東西。他眨了眨眼，歪著頭想要避開莫相霖的目光：“那個，請問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麼？”
    莫相霖搖頭，眼睛還是死死盯著顧遙：“不不不，你臉上什麼都沒有。但是我要再看看，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麼好看的臉了。”
    秦璐低頭，嘴角含著自信滿滿的笑意：“莫導，我們能談談劇本了麼？”
    好像突然想起來一樣，莫相霖恍然大悟一般去翻隨身的背包：“對了，對了，劇本劇本……啊，在這裏。”拿著一遝厚厚的劇本放到桌上，推到顧遙的麵前，莫相霖的眼睛熠熠生輝，“你可以看一看再決定。但是我保證，你絕對是最適合這個角色的人選。”
    顧遙看了秦璐一眼，在她的眼神示意下，顧遙翻開劇本。
    “煙燼？”顧遙看著扉頁上大大的行楷字，“這是名字？”
    莫相霖點頭，點燃一支煙，吸一口，吐出一團煙霧：“沒錯。這是我老師的遺作，我費了很多功夫才把原稿弄到手。我保持了這個故事的絕大部分，隻是對於一些細節的地方進行了修改。”
    “莫導的老師是很著名的編劇，隻是十幾年前因為積勞成疾去世了。”秦璐向顧遙解釋，“他有很多作品都很受歡迎，《煙燼》是他臨終前最後的作品，隻是還沒來得及發表他就去世了。”
    顧遙點了點頭，大概看了一下故事大綱。這是一個悲劇，三十年代的舊上海，身為富家公子的男主角和洗衣女的愛情故事，浪漫而慘烈。看起來好像很狗血的劇情，配上個別致的名字就覺得很不一樣了。
    “你不用急著給我答複，你可以把劇本帶回去好好看看，之後再給我答案。”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莫相霖麵帶微笑，“這是我的名片，你決定好了，給我電話。”
    顧遙放下手中的劇本，看了看桌上的名片，再看了看莫相霖，歎息一般緩緩開口：“導演，我真不會演戲。我從來沒有學過表演，對演戲也沒有那麼大的興趣。您還是再請高明吧。”
    莫相霖愣了愣，隨即搖了搖頭：“我不需要找別人，我說你適合你就一定適合。我的老師生前一直很相信我的眼光，他說我總是可以給他找到他想象中的角色扮演者。”重新點燃一支煙，莫相霖的臉隱於煙霧之後，“他臨終前對我說，《煙燼》是他一生最得意的作品，他要我一定要把它拍成一部流芳千古的電影。但是後來原稿被他的弟弟扣下，無論如何也不讓我拍攝。直到前段時間他的弟弟去世，我才有機會從他家人的手中把劇本買下來。”
    他抬起頭，衝顧遙笑了笑，歎了口氣：“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能與之匹配的演員。直到我看到那支廣告，直到我看見你，我才斷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顧遙皺著眉，他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如果現在斷然拒絕，拿出以往的性子，一定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但如果不拒絕，他真的沒有把握可以演好。電影和廣告片簡直天差地別，他從來沒有演過戲，怎麼可能當好男一號？
    “莫導，您不要給他這麼大的壓力嘛。讓他回去好好讀一讀劇本，再做決定，這不是您剛剛說的麼？”秦璐開口說話，緩解漸漸開始冷下來的氣氛。
    “OK，我有的是耐心。”莫相霖聳肩，一臉無謂。
    顧遙想了想，現在也隻能這麼辦了，於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看劇本的。”
    事情就算這麼定下來，回去的路上顧遙在車裏翻看著劇本，越看越覺得自己不可能演好。
    “怎麼樣？有想法了麼？”秦璐揚了揚眉，笑著問他。
    顧遙沉吟片刻，才開口：“這個角色，我真的演不好。我覺得我說不定會毀了這部電影。”
    “怎麼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啊，你都還沒演，怎麼知道演不好？”秦璐咂嘴，難得的皺起眉頭。
    “你看過劇本麼？這個角色真的太難演了。”顧遙合上劇本，頹喪的低下頭。
    秦璐沉默了片刻，看了顧遙一眼：“我看過原稿。”
    “啊？”顧遙驚訝的張嘴。
    秦璐扯了扯嘴角：“該說幸運還是不幸呢，我也是很偶然看到原稿的。那時候我的父親也在住院，我去醫院看他的時候遇到了老師。他已經很虛弱，但是他很快樂。他把《煙燼》的原稿給我看，問我的意見。當時我隻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其實根本什麼都不懂。但是我在讀他的劇本的時候，哭了。”
    顧遙撫摸著劇本：“這個故事，的確很感人。”
    “所以咯，為了你自己，也為了完成一個老人的願望，你就接下這份工作吧。”
    顧遙垂著頭，皺著眉：“我回去，跟小夏商量一下。”
    秦璐盯著顧遙看了一會兒，輕笑：“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