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黃雀在後  第三十八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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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時分。
    兩道人影趁著今晚無月無星,劃開重重夜幕,潛出毓華宮。輕盈靈巧的身形,越過花木蔥蘢,飛簷亭台,朝著較偏靜的方向而去,最終落在一處高牆下。
    身著黑衣的傅滄扯下蒙麵,言語中無法掩飾的失落不舍:“師兄,你真的不和我一塊兒嗎?”眼睛中帶著小小的期待。
    “去吧。”短短的兩個字打破了傅滄最後的奢望,他苦笑地望了望一旁的高牆,想到,自己是否有那麼一天,能夠親手打破這道牆,毀滅這座美輪美奐的皇宮,而那時,這個人,是否就會永遠在自己身邊?
    “師兄,保重。”傅滄略略提了一口真氣,輕輕縱上高牆,又一掠,消失在夜色中。軒望著高牆外的那片黑色天空,心中陳雜。
    他發覺自己有些後悔拒絕了傅滄的提議,他想要離開,在這道高牆後的每一天每一刻,無時不在想著離開這片令人壓抑的地方。可又是為了什麼,現下的自己卻好似一隻金絲雀,被囚禁在黃金的鳥籠之中,失去自由,隻能和那些普通人一般,自怨自艾地望著那片自由的天空,感慨萬千……
    這不是我!這不該是我!真實的自我,應該是不受任何拘束,恣意隨心,就好似天邊的孤雲……
    軒背過身,是什麼束縛了他?是這道阻擋世俗之人的宮牆嗎?不,區區一道城牆,又怎能阻擋他的步伐?或許,答案是——人情世故吧。
    可以不顧禮法,不顧世俗……軒記得上一世的自己就是這樣的存在,不,也並非完全。他知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恪守著清規戒律,循規蹈矩,沒有絲毫逾越。
    但十九年的寂寞苦寒,無人顧及,使他變得瘋狂和大膽,他可以不屑地嘲諷道:禮法?什麼東西?
    然而,真的就能夠不顧一切,隻是隨性而活?沒有人可以做到!即使強大如玄霄,也同樣做不到,更何況今世被更為複雜的人情世故糾纏著的軒?!
    人不單單是孤獨的個體,那些千絲萬縷的糾纏聯係,把周圍的許多人,許多事一起拴住,軒有他今生的牽絆……
    心神波動中,軒沒有察覺身後的動靜,當反應過來之時,隻感覺被一股勁道提起,越過那道宮牆,一直朝著遠離皇宮的方向而去……
    “傅……傅滄……你……”
    拉著他手臂的男子發出幾聲不好意思的笑,一副欠扁的樣子,道:“我想了好久,反正不論我問師兄多少次,你一定都會拒絕,於是我就……嘿嘿嘿……”若是換做平時,聽到這種沒心沒肺的笑聲,軒一定會好好瞪傅滄一眼,順帶甩袖走人,而如今,軒已顧不得這麼多了……他的心情並沒有因為離開了皇宮而得到平靜,反而白天中的惶惑不安更加鮮明地泛了上來……
    離去的兩人,並沒有看到,身後的皇宮從方才的黑暗死寂中瞬間蘇醒……還有就是忽然出現在高牆上的人影……
    翌日清晨,帝都旁的某處小鎮上。
    原本空無一人的集市隨著晨曦的來臨,開始熱鬧起來。傅滄拉著軒的手穿梭在人流中,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師兄,我們是回穀中呢?還是……”傅滄回頭問道。對於他來說,去哪兒都無所謂,隻要和這個人一塊兒,便好。
    軒看看日頭,按現在的時辰看,宮裏應該早已發現自己無辜失蹤,那個男人會怎麼做呢?
    “師兄?”
    “嗯?”回神的時候就見麵前放大好多的臉,神情不滿地看著自己。
    “師兄!我在問你話呢!你說,我們現在是回穀,還是到處去闖蕩?”
    軒扯開傅滄的手,臉上沒有傅滄料想中的喜悅,反而又添清愁,道:“傅滄,你還是趕快回穀去吧。”
    “那你呢?”像是有未卜先知一樣,傅滄下意識地抓緊軒掙脫的手,牢牢握住,似乎是在隨時防備他瞬間消失在自己麵前的可能。
    軒難得地斟酌了字句道:“我會回宮,你一人保重。”
    像是一道晴天霹靂打在頭頂,直劈得傅滄身體微微晃了晃。原來什麼回穀,什麼闖蕩江湖的屁話,都是自己的妄想!原以為拉著他逃離皇宮,他便可以安下心,和自己兩人……最終,他還是要回去……
    傅滄清澈的眸子裏瞬間染上了狠厲,這種負麵的感情會讓認識他的人覺得膽寒。腕上使力,力道之大也不管對方是否不適。強製地抓著軒穿過人流,一口氣跑至小鎮的郊外。
    軒甩開傅滄的手,不明白這個小師弟這回是在發什麼瘋。傅滄卻沒有像平日一樣,一臉無辜地看著師兄,他眼底的狠厲逐漸擴散至臉上,讓原本不羈的臉孔瞬間扭曲。瞬間出招,直取軒的周身大穴。
    軒本能地避過,出招拆招間,來來回回數十下。原本軒的武功就不是傅滄所能及的,然而在傅滄情急之中出招後,軒驚訝地發現,傅滄的招式開始不按著穀中的套路而出,漸漸顯露出端倪。
    傅滄所用招式雄厚深沉,根本不是棲雲穀武學上所講究的輕盈靈巧。傅滄,他使得不是穀中招式,他究竟從何處習來如此精妙不輸棲雲穀的武學?
    傅滄自知自己即使使出全力,也遠非軒的對手,然而怒火魔障了他的心,左手從袖中暗囊中抓住些粉末,在兩人對招時,趁其不備灑出,刹那間,粉末彌漫開來,織成一張薄薄的網,軒直覺眼前傅滄的身影晃了晃,隨即天旋地轉起來,接著就是一片黑暗……
    傅滄躍至軒的身後,穩穩地接住他倒下的身體,道:“師兄,對不起……”
    帝都皇宮。
    “啪——”北宮磬怒火中燒,桌上的紙張在他手中化為塵埃,禦案下跪著的幾人嚇得戰戰兢兢。帝王看了一眼麵前請命的暗衛,冷冷道:“既然已經發現九皇子蹤跡,還不動手?”
    為首的暗衛,微抬起頭,雙手抱拳,問道:“那賊人該如何處置,還請陛下明示。”
    北宮磬嘴角劃過笑意,使原本就俊逸非凡的麵容更加奪人眼目,但卻令人感到不寒而栗,隻聽他道:“就地格殺!”
    莫了,補充道:“若是凰兒阻止,就告知他那人的來曆。”
    “是,屬下遵命!”
    北宮磬踱至殿外,站在高高的漢白玉階級上,瞭望天邊的雲霞,臉上顯現出嘲諷神情,凰兒最恨什麼?自己當然清楚,但那個賊人可不定知曉。別以為用什麼同門情誼便可糊弄他,一旦讓他知道自己的小師弟也不過和當年的自己一樣,利用可笑的情誼企圖耍著陰謀,最後的結果,必定讓其後悔終生……
    是呀,後悔終生……現在的自己不就是在時刻悔恨嗎?不過,沒有關係,自己有的是能力去填補這份悔恨,抹平那段過往。而那個人,朕,不會給他機會……
    東宮。
    雲劍走至坐於桌前,品著茶的男子身旁,在其耳邊說了數語。原本平靜的男子臉上有片刻的凝重,但也隻是一瞬間罷了,快得不易讓人發覺。然而近距離的雲劍,看到太子杯中的茶水微微的波動了一下。
    北宮殤放下茶盞,“原來是他……”
    “殿下,可要動手?”
    北宮殤緩了緩神色,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道:“不必,我們隻要靜觀其變。況且,雲劍,你認為父皇會怎麼做?”
    雲劍尋思一刻,回答:“陛下定會痛下殺手,殺無赦!”
    “沒錯。對藐視北宮家的人,父皇也好,本宮也罷都不會手軟。至於對北宮明凰,父皇勢必會讓他毫發無傷。而我們貿然動手,討不了好處。”
    “容屬下問一句,在殿下心中,權利和兄弟之情,哪個重要?”
    “哈哈哈——”北宮殤放聲大笑,眼中淩厲無比,臉上無絲毫笑意,冷冷道:“雲劍,你逾越了。”
    “是。”雲劍並不辯解,隻是單膝跪地,磊落的神情似乎根本不在意接下去自己是否會因為自己的逾矩遭受責罰。
    北宮殤不改平日的冷然,但語氣出奇的舒緩,似乎隻是為了陳述某個事實,卻不顧話語中的陰毒狠辣,“在帝王家,兄弟之情一文不值。本宮若是顧及手足情,這幾年怕是早已兄弟成群。”
    “那昨夜,殿下暗中製服那幾名暗衛,放走九殿下,也是為了您的大計嗎?”
    “雲劍,或許哪一天你會明白我的用意……”
    是夜,荒郊。
    跳竄的篝火照亮一方小小角落,昏睡了好久的軒醒來後,變發覺這兒早已不是之前的小鎮郊外,抬頭又見傅滄正用樹枝撥弄著柴火。
    揉揉發疼的腦袋,軒靠坐在身後的樹幹上,看著跳躍的火光,保持著沉默,他等著麵前的這個人先開口。
    良久,傅滄提著個油紙包,輕放在軒的麵前,“吃點東西吧。”他沒有再說什麼,似乎不願再說起先前的不愉快,也不為自己的卑鄙行徑多做解釋。
    軒直直看著傅滄想要躲閃的眼睛,眼神犀利,迫得人不敢有絲毫隱瞞,“你就沒什麼想要和我解釋的嗎?”
    傅滄露出平日一個討饒的神情,道:“師兄,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可我……不願……與你分開……”
    “你還想騙我到何時?!”突如其來地質問讓早已想好應對話語的傅滄住了嘴,從不可置信到驚慌再到故作淡定,變化一瞬即逝,然而再怎樣細微的變化也休想逃過軒的雙眼。好看的鳳眸微微眯起,水色唇瓣輕輕吐著字詞:“你還是不願說實話嗎?”
    “師兄……我……我……”
    見傅滄還在想著說辭的樣子,軒胸口無名火起,最後,撇開一直注視著他的目光,道:“當初,你根本不是來找我而進皇宮的。”
    傅滄聽聞,驚慌地睜大了眼睛。
    “你說你糾纏著師父,他才告知你我的去處和身份,可自從八年前我在亂葬崗遇見師父,決心拜入他門下,他老人家便不曾和任何人提起過我的身世,就連平日多次規勸與我,言辭中也不曾點破。那麼,他又怎會因為你所謂的糾纏而告之與你?!”
    “原來……師兄一開始便懷疑我有圖謀。”傅滄露出苦笑,感慨自己愚昧,竟以為可以騙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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