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老師高小能
    微鹹的海風帶著濕氣迎麵吹來，高棠獨自走在盤山公路上，不遠處的海麵灰蒙蒙的，海浪拍打著礁石。高棠知道再過不了幾分鍾就該日出了，已經有幾縷晨曦從海平線下迸射出來。
    他曾經陪著愛人一起在這條路上走過，同樣的景色，他說要在山頂建一間房子，那樣就真的是“麵朝大海，春暖花開”了。路很長，他們亦沒能走到盡頭。後來，他拚盡一切換得一身富貴，再想來這裏但一直沒有成行，沒想到當他失去一切之後，卻能回到這裏。
    這是個寧靜的海濱城市。高棠盤腿坐在微濕的水泥路上，仰頭寧靜地看了一回日出。
    廢棄的倉庫，鋼絲的柵欄，嘶吼著搖滾樂，固定的沙袋，高精度的儀器。少年的眼神如獵豹，汗滴揮灑，出拳快、準、狠。
    一台電腦擺在停靠的機車上，上麵連著各種電線，隨著中央那個少年的每一次揮拳，顯示屏上的數據跳動，力量，速度。
    一分鍾36重拳，左拳力度240公斤，右拳200公斤，屏幕上的數據穩定在它們左右。
    “少爺，夫人叫您晚上回家吃飯，另外，您的新老師已經請到了，您可以順便去看看。”由於音樂聲極大，衣著整潔的管家不得不吼開嗓子對他說。
    少年好似沒聽見，眼睛隻有沙袋。
    管家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隻筆和一張紙，刷刷地將上述語言轉化為文字，然後貼在一旁的牆上。他向少年恭敬地彎了彎腰，提步跨過地上一堆管和線，離開了這間原本廢棄、現在已改造成訓練場的倉庫。
    少年眯了眯眼，砰，又是一記重拳，打在沙袋上。固定在牆體中的沙袋引發了整麵牆的震動，那張貼在上麵的小紙條顫了兩顫，最終落在了地上，被少年快速移動的腳步踩爛。
    “高先生請喝茶。”
    高棠點頭道謝。
    對麵女人穿著精致的高開叉旗袍，半倚在純黑沙發上，臉上帶著迷離的笑，看著高棠，將左腿疊放在了右腿上，纖白的大腿似乎是無言的誘惑。
    高棠沒有特意避開這眼前春色，他微微一笑開口：“我想知道夫人為何選中我？我一沒級別證書，二也不是什麼學院出身。”
    女子嗬嗬一笑，那酥媚的笑聲能纏繞脊髓，她把玩著自己保養極好的指甲，“說實話，我沒打算把我兒子培養成音樂家，隻是希望能熏陶熏陶他的性情，我那兒子啊……”她抬起如蝶翅般的睫毛，幽幽地看著高棠，“高先生，我很喜歡您身上的氣質，女人的直覺告訴我：您比其他人都適合當我兒子的老師。”
    “謝夫人誇讚。”高棠垂首，一絲不太好的感覺轉瞬即逝。
    但是他還是接過了那張紙，扭開鋼筆帽，簽下了那份聘書合同。一周上三次課，每次課一小時，一小時一千，按月結算工資——也算是高薪了。
    錢不是問題，問題是沒錢。高棠當然是有私人存款的，甚至在銀行的保險櫃裏還存著價值不菲的古董，但他知道楚時鈞也能查到他的賬戶，一旦發現有人動用，立刻就能查到他人在何方了。
    何況，高棠的身份證都被楚家搜走了，他現在手中拿來簽合同的身份證是花五塊錢在廢品站裏買的，“高小能”，這是身份證上的名字，倒是和他同姓，五官也像，若是高棠還在位，他會派人去查一查這個高小能是不是他遺失的某個兄弟。
    “小能……”女子在身旁輕聲喚，“我總覺得這名字不配先生。”
    高棠手一抖，漂亮的簽名一下子畫出了頭，高棠不著痕跡地回收一筆掩飾，兩張紙都簽完後，他收下一張，另一張留在茶幾上。他抬頭雲淡風輕，說：“名字是父母取的，哪有配不配之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