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車上，沒有人說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黎鍾宇不自覺地摸著自己的銀墜。
    “本來已經沒事了，若楠隻是不小心砸到後頸才會暈倒•••”黎夏抹了一把臉，“如果當時他們早走一步，或者再晚一點，興許就•••”
    黎鍾宇耐心地等待黎夏平複情緒。
    “他們正要離開醫院的時候，碰上了個瘋子•••若楠•••”黎夏的臉色有些發白，“死亡總是不可預料的•••不受歡迎，卻無法阻止•••”
    “叔叔，你先別說了！”黎鍾宇按住黎夏的肩膀，“別說了•••”
    黎鍾宇知道，叔叔和自己一樣，對死亡有著比一般人更強烈的抵觸情緒。那場車禍•••父母鮮血淋淋的模樣曾讓自己一度不停地做噩夢，看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心理醫生後情況才有所好轉。
    收音機裏放著不知那個年代的舊歌，沒有人再出聲。
    醫院的氣氛很沉重，黎鍾宇覺得四周白晃晃得刺眼。與眾人待在一起一會兒，他便選擇離開那棟讓他窒息的建築物到外麵喘喘氣。
    這就是醫院啊，在這裏，有人因新生命的降臨而歡欣不已，有人則因為生命的逝去而痛哭•••
    黎鍾宇找了張椅子坐下，默默地發呆。董若楠的死亡讓他不自主地陷入過去。那天，父母是一起來學校接自己放學的•••馬路、肇事司機、腥紅的血、扭曲的肢體、戳穿肉體裸露在外的白色骨頭和尖叫•••噩夢永恒不變的組成元素•••
    “鍾宇•••鍾宇•••”鍥而不舍的輕聲呼喚讓黎鍾宇從噩夢中脫離。
    “抱歉，我在想些事情•••所以沒有聽見•••”
    “不要難過，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嚴雪卿握住黎鍾宇的手，“你難過的話，我會比你更痛苦！”
    “雪卿！”黎鍾宇緊抱住他。
    “隻要你相信我是愛你的，並且我會永遠陪著你•••你就不會那麼痛苦了•••我想要成為鍾宇你的支柱···”
    “嗯•••”
    “一定要這麼相信著•••這樣，我就會成為你最可靠的永遠的支柱···就像你從前之於我一樣。這樣，我們就可以遠離痛苦···”嚴雪卿幽幽地望著醫院大樓。
    “嗯•••”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嚴雪卿突然把黎鍾宇推開。
    黎鍾宇有些不解。
    “有人過來了•••”嚴雪卿摸摸他的臉，“這個人似乎對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特別敏感呢，我要稍微離開一下！”
    黎鍾宇還沒來得及回話，嚴雪卿就悄然而迅速地隱沒在陰暗的綠化帶樹影裏。
    “你要坐一會兒嗎？”
    來人是李子玉。
    “嗯。”李子玉點點頭便坐下了。
    李子玉不出聲，而黎鍾宇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兩人一直沉默著。
    “一語成讖（yìyǔchéngchèn）。”李子玉突然開口。
    “嗯？”
    “就是一句不好的話說中了•••”
    黎鍾宇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你以後小心一點，砸到後腦勺很可能會沒命的！”李子玉抬頭看著無星的夜空，“我當時是這麼對她說的。”
    “一個精神病患者在爭執時把自己大哥的後腦勺砸破，然後又把自己大哥送到醫院來搶救•••因為傷勢太重，那人的大哥搶救無效死了！”李子玉搓了搓臉，眼眶有些泛紅。
    “這•••”
    “他劫持若楠的時候，對著所有人喊‘你•••你們要是不治好我大哥，我就砸•••砸爆她的頭!’•••”李子玉的聲音有些顫抖，“所有人都發覺他不太對勁，也不敢貿然地靠近他•••”
    “我們不知道他去哪裏拿到的消防錘•••他•••”眼淚劃過李子玉的麵頰，“我們搶到•••若楠已經•••”
    黎鍾宇在震驚之餘，才發現李子玉身上有傷。
    “這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可是••••”
    “你不要那麼自責•••”
    “你怎麼可能會懂！怎麼可能會懂看著一個人滿身鮮血在自己眼前死掉的感受！”李子玉激動起來，“你不懂！”
    “我懂！”黎鍾宇狠狠地砸了李子玉一拳。
    “我告訴你••••我告訴你•••”黎鍾宇倒坐回椅子上大口喘氣，“我父母•••他們•••就是滿身鮮血在我麵前•••死掉的！”
    再一次的沉默，充滿痛苦的沉默。
    “對不起•••”李子玉躺在地上，用手臂擋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