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窗前，眼裏隻有一片淒涼。
    窗外，月色似雪，染白了日裏那爭奇鬥豔，美麗不可方物的花兒。剩的，隻有一片淒涼的白。
    “陛下……”一絕色女子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的眼裏，不見了平日的愛戀之意，有的，是淡淡的焦急，“陛下就降了吧，如今宋兵已兵臨城下，再多的抵抗都是無謂的了！”
    他笑了，轉過身去看著她：“你，是來當說客的？我的周後，你為了宋，而讓我把南唐讓給那趙匡胤？”
    女子見他笑了，不由得心生幾分不安：“我且還尊你為陛下，是念在往日情分。若你不降，宋兵隻怕是會攻進這宮裏，那時……”
    他擺擺手，打斷了她的話。複又轉過身去，貪婪的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不知不覺，淚卻已流了出來。
    “若我不降，願與國共存亡呢？”他聽到自己是這麼回答的，用的那種，淡了一切的語氣。
    “你！”女子咬咬唇，她不曾想過這個平日裏怯懦的人居然會這麼回答！那人可是要他的人，絕不能不降！不能！
    “那，就別怪我了！陛下！”女子眼裏閃過一絲狠絕，一記手刀落在了他的肩處。眼前一片模糊不清，沉重的黑色撲麵而來。
    女子接住倒下的他，對著門外叫道：“快來人！陛下降了！快擬書告之宋祖！”
    清冷的晚風溢滿了整座金陵。
    曹彬笑著朝他鞠了一躬：“不知您身體可好些了？若好了，便快些與我進京吧，陛下可催得緊呢。”
    他閉著眼，坐在雕花梨木椅上，淡淡回了句：“何必顧慮？要走便走吧，無礙。”
    曹彬得了答複，更是喜上眉梢：“今個風向挺好，最適合行船，不如就在今日動身吧？早點見到陛下，也好了了陛下一樁心事。”
    他答：“那，便隨你吧。”
    曹彬連忙出去打點起了事務，房裏隻剩他一人，閉目靜坐椅上。突然，緊閉的雙眼中湧出一滴淚水，落在了衣袍之下。霎時，無影無蹤。
    他叫李煜，字重光，初名從嘉，號鍾隱。
    現在的他，也隻剩這些了。
    宋，金殿之上。
    他跪在那人腳下，低下了頭，不見半點情緒。身後，跟著跪了一群人：他的臣子，他的親人，和……他的愛人，那個將他打暈後私降了的女人。可憐，他當初對她的那份情意，抵不過生與死。
    “嗬嗬，重光可是讓朕好請啊，不知，這病可好了？”坐在龍椅的男子神態隨意，卻透出一股王者般的威嚴。
    他勾起嘴角。自己，從來不是王者，也許，他當上君主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多謝陛下關心，已好了。”
    “哦？”趙匡胤笑了，“那便好，宣旨。”
    一旁的太監站出一步，拿著繡龍金錦讀了起來：“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南唐國主李煜，今降於我宋朝，有功。賞黃金千兩，府宅一座，封違命侯。其後封為鄭國夫人……”
    他閉上眼，不再去聽後麵那些近乎於淩辱的話。違命侯？鄭國夫人？如此大辱，除了忍，除了接受，他還能做什麼？他，永遠是個弱者，對於強大的人或事無能為力。
    櫻桃落盡春歸去，蝶翻輕粉雙飛。子規啼月小樓西，玉鉤羅幕，惆悵暮煙垂。
    別巷寂寥人散後，望殘煙草低迷。爐香閑嫋鳳凰兒，空持羅帶，回首恨依依。
    －－《臨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