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穆澈祁的歡呼雀躍比起來，顧君裴顯得冷靜許多，他遙望著那看不見盡頭的小巷子，清澈的雙眼裏寫滿猶豫不決。他猶豫的不僅僅是那巷子深處黑暗，更因為順著腳下的路蔓延開去的髒亂。
    “我們一起去探險嘛！”穆澈祁看顧君裴還在猶豫便二話不說地拉起他的手將他往裏帶。
    陰暗的小巷裏還有些食物的餿味，穆澈祁牽著顧君裴，看樣子已經完全地沉迷於這一項“探險”運動中。就在兩人還想更加深入的時候身後的聲響驚動了他們。猛地一轉身發現不到兩米的地方有隻流著唾液的流浪狗。
    那隻坑髒的狗兩眼放光地看著眼前這兩個長相極佳的少年，它緩緩地在原地打轉，並不急著衝向前。穆澈祁和顧君裴下意識地向後退；顧君裴一不小心踩到身後的小水坑，跌倒的同時本能地拉住站得穩穩的穆澈祁，兩人的衣服都沾上了腥臭的水跡，顧君裴漂亮的眉頭不悅地皺成一塊。
    那大狗一步一步地朝他們逼近，兩個少年這才害怕了起來，這是一隻窮凶極惡、看起來餓了很久的大狗，而他們隻不過是七歲的少年，怎麼可能打得過。
    在穆澈祁害怕得往後挪動的時候，手觸到一條堅硬冰冷的東西，在大狗終於耐不住要衝向前的時候穆澈祁抓起廢棄的水管，使勁地砸向那隻留了滿嘴唾液的大狗。
    少年的手並沒有太大的力氣，更在握起水管時消耗了許多，生鏽粗壯的水管扔出去的時候隻是恰巧地砸中大狗那原本就有幾分坡的前腿。趁著大狗被壓製的瞬間，穆澈祁拉起顧君裴死命地往外跑。
    不停地奔跑不敢往回瞧一眼，少年們手牽手奔跑在日落之下。終於回到人潮擁擠的地方，兩人才敢停住腳步，往後看了看再也沒有那暗巷的影子，他們才真正的放下心來。
    “對不起！”穆澈祁真誠地道歉著，如果不是因為他的任性顧君裴也不用陪著他一起被狗追。顧君裴那原本整齊的衣服變得淩亂不堪，滿是褶皺不說還沾上了又黃又黑的水跡，白淨的小臉也因為摔倒也變得髒兮兮，讓穆澈祁心生憐惜。“我不是故意的。”同樣可憐兮兮的穆澈祁看著如同小髒貓的顧君裴，將衣袖反過來露出沒有沾上灰塵和髒水的內袖，輕輕地擦拭著顧君裴的臉頰。
    “對不起……”穆澈祁是穆家的大少爺，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以往出門都有傭人跟在身後絕對不會讓他狼狽半分，可就是因為自己的一時貪玩還害顧君裴跟他一起受累。穆澈祁幫顧君裴擦拭著臉頰，不停地道歉。
    “我沒有怪你。”顧君裴難得地露齒一笑，笑容更加燦爛。他從褲兜裏掏出手帕，上好的質地貼在臉上，而這隻小手的體溫還若有似無地透過絲帕貼在他的臉上，輕柔的觸感讓穆澈祁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
    華燈早已經升起，少年的身體在五彩霓虹的照耀下更顯單薄。
    穆澈祁哭了好久，忘了是怎麼坐上顧家的車子，怎麼洗完澡，怎麼睡下，他隻記得在那個溫暖中帶點香氣的柔軟被鋪裏，他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穩。
    手臂緊緊地環住懷中的人仿佛害怕一鬆手那個人就不屬於自己。
    然後緊緊地擁住的人從幼小的顧君裴變成黎央那柔韌的身姿，穆澈祁驚恐的看著熟悉的後背，前一刻還標榜著顧君裴的溫度一下子被清空，理智上想狠狠地推開黎央，而雙手卻無論如何都使不出力氣。
    穆澈祁的手環住黎央的腰，嗅著屬於黎央的獨特味道，安心無比。這種安心在許多年前，那個狼狽萬分的黃昏裏顧君裴也同樣給予過，隻不過此刻，黎央的存在已經覆蓋了顧君裴，在日夜的相處中，一點一滴地取代。
    “央，央……”穆澈祁使勁地掙紮想抱緊那個屬於自己的人；又猛然想起黎央隻不過是曾經屬於自己；為了最初的悸動去傷害這個深愛自己的男人，我還配擁有他嗎？
    穆澈祁嗚咽著，長臂不停地在前方揮動，懷中的充實感不複存在，他大驚，深邃的雙眸裏滿是驚恐。
    床上哪裏還有黎央的身影，床鋪的另一邊空蕩蕩，連同穆澈祁的心一起消失不見。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