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框眼鏡遮不住男人眼中的倦色。昨夜跟檔案對峙了很久，最終沒有打開。他想像穆澈祁所說的那樣、靠交流去了解他的學生們。
    咖啡並不是黎央喜歡的飲品，所以就算眼皮重得幾乎撐不住，他仍然沒有給自己衝上一杯咖啡，倒是茉莉花茶不斷續杯。
    在上沒有課所以他在辦公室跟周公對抗到底。心裏苦笑不已，難道才三十歲，身體機能就已經開始退化？以前就算通宵達旦也不至於睡眠不足，昨晚隻不過是發呆到淩晨三點，後果就是現在困得幾乎一頭栽在辦公桌上，再也不要醒來。當然如果那間虛掩的獨立辦公室裏麵沒有人的話。
    就在黎央幾乎抵抗不住周公子的熱情邀約的時候，虛掩的辦公室門被打開，一臉橫肉的中年女人冷眼盯著黎央。寬厚的嘴唇一勾，示意黎央過去。
    男人使勁地拍打著臉頰好讓睡意暫時消去。他理了理合身的西裝，快步地走向獨立辦公室。
    “係主任，請問有什麼事情嗎？”謙遜有禮地說著，溫軟的語調如同往常地讓係主任心動，隻是一想到那天叫眼前這個男人為“爸爸”的小屁孩，女人那一張看起來遠遠超過三十五歲的臉像是被誰惡作劇地揉成了一團，非常難看。
    心情不好的女人語氣自然也不可能友善。她往辦公桌上隨手一甩——幾張疊在一起的A4紙被甩到黎央跟前。
    眼鏡隻不過是為了掩蓋已經瞎掉的左眼，但是因為黎央的身高關係自身與桌麵有點距離，所以他隻知道那是一格一式的打印體，看不清上麵的內容。
    在確定對方是將這疊資料交給自己之後，黎央不急不忙地拿起來。溫文儒雅的舉止似乎與生俱來，就算心有不甘，但是年過三十的係主任還是忍不住偷看了幾眼。
    “這是話劇社的劇本。”係主任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再怎麼優秀的男人，一旦有了孩子，那就得打折。這女人在心中衡量了一番之後便撇開那些不必要的情緒，準備轉入正題。
    “話劇社？是莫老師負責的話劇社嗎？”黎央不解，同樣作為文科係的老師，莫綾已經挑起了話劇社負責老師這個大梁，而向來專心教書的黎央就職六年，依然隻是一名文科係導師、一個班主任而已。
    “是啊，話劇社的新劇本，準備在校慶上演。但是還缺個男主角，話劇社內部票選出你們班的穆澈祁和南宮安夙。”係主任一板一眼地說著讓黎央的表情染上驚訝。
    “可是，他們都不是話劇社的成員。”黎央眼神一暗，如果是以前的班級，要他們客串什麼的，絕對不成問題。退一步而言甚至班上的其他人也都還好，為什麼會是瞬息百變的穆澈祁和一開始就對自己表現出敵意的南宮安夙呢？黎央握著劇本，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係主任，我想……”考慮過後，黎央還是決定跟係主任攤牌，與聽不聽話無關，隻因為他們還不夠熟悉。
    “黎老師，就是參加個話劇而已，需要猶豫嗎？”係主任肥膩的手一把抓起辦公桌上的水杯，毫無形象地“咕嚕嚕”地喝起來。男人壓低一張俊美的臉，麵上盡是愁容。
    辦公室內安靜得隻有水被吞入的聲音，桌上的鬧鍾一秒一秒的行走，不疾不徐。
    “係主任，我會盡量說服他們其中一個加入的。”黎央捏了捏劇本，悶聲答應。
    黎央步出係主任辦公室的時候，上完課的莫綾正好回來。
    女子看見黎央的第一時間便難掩歡快。“黎老師，今天放學之後，有約嗎？”
    “莫、莫老師。”黎央握住劇本的手加重了力度。黎央一直覺得說服別人去做一件不在計劃當中的事情無異於強迫。即使這樣對於不想做的事情，他總是習慣性地承受被迫，溫軟的性子裏，哪怕自己很為難也願意拒絕別人。
    “那件事，係主任跟你說了嗎？”看著黎央手中最熟悉不過的劇本，莫綾的笑顏如同綻放的花般絢麗。
    “嗯，有時間。”黎央的聲音依舊溫文儒雅，無框眼鏡巧妙地為他遮住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