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銘離開警察局的時候還在下雨。他從車棚推了自行車出來，卻在門口看到了一個男人。
    男人靠著車，全身被雨水打得濕透。他手上拿這一盒煙，看上去表情很陰鬱。
    “肖警官。”他叫住肖銘。
    “什麼事。”
    “我叫趙宇。”
    “我知道，你和文清是好朋友。”
    “肖先生，你不開車？”
    肖銘苦笑了一下：“小時候家裏出過一次車禍，對那玩意有點恐懼。”
    “那，坐我的車成不成問題？”
    “什麼意思？”
    “肖警官，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肖銘皺了皺眉：“等我做什麼？”
    “有些話想對你說，有些話必須對你說。”
    肖銘抿了抿嘴唇：“有什麼話就在這裏說吧。”
    “肖警官真有情調。”趙宇瞧了眼灰暗的天空，“如果你隻願意自己回家，那麼，我們在車上談，談完，再……”
    “我懂了，上車吧。”
    肖銘把自行車停在了趙宇的車旁，然後繞到車的另一端，拉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趙宇坐好，用毛巾擦了擦頭發，然後看著車窗歎了口氣，將手裏已經被捏的變形的煙盒扔到了車外，然後關上車門：“我以前是不抽煙的。”
    “嗯。”
    “我對這種會讓人上癮，變得沒有它不行，會讓人暴躁讓人虛弱最後讓人死亡的東西毫無好感。它其實就是一種慢性毒品，它和海洛因、病毒的區別隻在於它給予的是一種慢性的傷害。不過現在我發現它真是個好東西。”趙宇盯著那個煙盒，“有了它，人很輕易就可以忘記一切憂鬱的心情了。所以我明白了為什麼文清會時時讓這種惡魔似的東西留在指間。”
    肖銘又抿了抿唇。
    “那個張萱，她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女朋友。”
    “節哀。”
    “沒什麼哀。”趙宇搖了搖頭，“我不愛她，我們的接觸甚至並不深，可是我這樣的性格恐怕是找不到其他的對象了，所以我一度考慮過要和她結婚。不過……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肖銘點點頭。
    “她死了。她的母親真是個瘋狂的人，她——”
    “她為了女兒自殺。”
    “不，不是的，她不是。”趙宇搖了搖頭，“她是被張萱帶走的。”
    “一派胡言。”
    “隨你怎麼說好了。”趙宇輕笑了一下，“還是直接說重點吧。肖警官，你是個好人，我知道。可我想告訴你，文清是無辜的，他什麼也沒有做。”
    “你的空話不可能改變我的想法，我……”
    “別傷害他。”趙宇打斷了他，“警官，我知道你想給那些死者一個公道，可我希望，你別再介入這件事了……”
    “怎麼？”
    “你和張萱一樣，你們都沒有做什麼壞事，張萱她……”
    “其實我知道你，我們在張家搜查張氏母女遺物的時候翻到了張萱的日記。”
    “你……”
    “一本子的趙宇。真是壯觀。”肖銘輕笑，“結尾的地方說文雅死得好，而且表示她對文家的財產有興趣，原因也是你。”
    “我不知道有這樣的事。”趙宇別過頭，“我隻想提醒你，別再和文清扯上關係，別傷害他。”
    “他要你來說這種話？”
    “沒有。是我自己。”趙宇深深吸了口氣，“別太頻繁地出現在他的生活裏，這樣對你對他都好。這樣下去你一定會對他造成傷害，這樣下去，他……”
    “文清究竟做了什麼？”肖銘凝視趙宇。
    “我說過，他什麼也沒有做。”趙宇閉了閉眼。
    “趙先生，我們今天的談話沒什麼結果。”肖銘拉開車門走了出去，然後回過頭，“這些案子必然和文清有關係。我對真相幾乎一無所知，可你清清楚楚，你什麼也不肯說，你隻告訴我文清沒有做什麼，文清是無辜的，可我根本沒辦法相信這些！”肖銘握緊了拳頭，“我是個警察，我父親也是警察，我父親為了……為了……他已經不在人世，他在殉職之前告訴我，要做個好警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凶手。”
    “文清不是凶手。”
    “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肖銘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我不能因為任何人可能的謊言就輕易放棄追查。如果文清是無辜的，那麼不用你說，他不會有任何麻煩。如果他是那些人自殺的原因，那麼，他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肖銘轉過身，騎上自行車，他蹬得很快，很快消失在了趙宇的視線裏。
    趙宇垂下眼，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卻發現那煙已經濕透了。
    ……
    “我知道我錯了。可我不想再失去什麼了。”
    ……
    “這都是我的生活。我倒希望它是場夢。”
    ……
    這一切，真是場夢。
    趙宇垂下頭，他的頭發還在滴水，滴在方向盤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