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早。
    不過二月時節，已草長鶯飛，桃花遍地。
    三十幾歲的婦人，靜靜坐在桃花樹下。粉雕玉琢的女娃，一左一右坐在她身側。
    “娘，你冷嗎？”說話的小女娃晶瑩剔透，滿臉稚氣。
    “娘，我們回屋吧。”另一個小女娃麵無表情，超乎年齡的冷靜睿智。
    蕭雪棠笑著揉揉她們的頭發，“冰姬，蘭薰，十一姨娘漂亮嗎？”
    蕭蘭薰稚氣地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很漂亮。”
    “不漂亮。”蕭冰姬恨恨咬牙，“比不上娘親一根手指頭。”那些亂七八糟的狐狸精，根本不能跟娘親相比。
    蕭雪棠又笑了，“去玩吧，娘沒事。”
    “不行。”蘭薰一本正經板起小臉，“哥哥說了，每次王爺迎娶新姨娘的時候，娘都會不開心，要我們寸步不離陪在娘身邊。”
    “冰姬，蘭薰。。。”她嘴角的笑容緩緩淡去，“心懷天下的男人，永遠以天下為重。一世一雙人，不過是一句詞而已。”
    冰姬似懂非懂，“娘，是不是不可以愛上任何人？”
    “不可以愛上心懷天下的男人。會傷，會痛。會失望，會。。。絕望。”蕭雪棠的聲音越來越輕，說到最後，細不可聞。
    春風起，吹起一角月白的衣擺。
    她笑著凝住那衣擺一角，“逸月，娘知道你在。出來吧，別躲了。”這孩子，每次都這樣，也不會換個地方。
    花枝顫動，俊美的少年從桃花深處緩緩走來。
    衣袂飄飄，青絲飛散。
    落紅飛舞中，步步生蓮。
    那一襲純粹的白衣，是世上最幹淨的顏色。
    墨玉般清透的眸子，不染塵埃，淡如煙霞。
    “娘，對不起。”蕭逸月在蕭雪棠麵前蹲下，垂下眼瞼。
    蕭雪棠又氣又無奈，“逸月，你沒有對不起我。你爹迎娶侍妾是他的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如果不是為了我，娘和那個人不會鬧成這樣，冰姬蘭薰也不必跟著我吃苦。”
    他的父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曾有生死相許，鶼鰈情深時。因為他，一切都變了。
    “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帶妹妹去寫字吧。”蕭雪棠一如既往溫柔，笑著起身。
    一轉身，裙擺濕了一大片。淚水的溫度，灼痛肌膚。
    蕭冰姬輕輕扯蕭逸月的衣服，“哥哥，今天是娘親生辰。”
    蕭逸月歎口氣，“我知道。”他這個做兒子的，怎麼可能忘記母親生辰呢。
    蕭冰姬可憐兮兮眨著眼，“哥哥，娘親的琴壞了，沒有人來修。”
    蕭蘭薰伸出白嫩的小手，“哥哥，蘭薰有錢，你給娘親買琴。”
    “傻蘭薰，一文錢隻能買包子。”蕭冰姬小心翼翼從貼身荷包裏取出一錠銀子，“哥哥，冰姬有三十兩。”
    蕭逸月鼻子酸酸的，眼睛澀澀的，“難為你了。”冰姬早慧，不過八歲的年紀，卻聰明得不像話。
    但，她隻有八歲啊。
    蕭冰姬不屑冷哼，“不就是錢嗎？等冰姬長大了，賺盡天下所有的銀子，砸死蕭凝煙，砸死蕭暮雲，砸死蕭清羽，砸死蕭燁，砸死姓蕭那一家子。”西陵王府內所有狗眼看人低的奴才都是傻子，她蕭冰姬隻要隨便動動腦子，什麼都有。
    蘭薰眼巴巴盯著冰姬，“姐姐，我們也姓蕭。”
    冰姬狠狠扯她的小辮子，眼底隱隱流露出狠辣決絕，“我們跟娘姓，沒跟西陵王姓。再讓我看到你吃蕭清羽買的糖果，我就拔光你的頭發。”
    八歲的孩子，不該有這樣的眼神啊。
    “哇哇。。。。冰姬姐姐欺負人。”蘭薰捂著小辮子，眼淚鼻涕一把一把抹在蕭逸月袖子上。
    蕭逸月深深吸一口氣，“冰姬，去取娘親的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