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指甲的時候，我把眼睛湊得很近，房間裏很昏暗，隻有顯示屏發出瑕刺眼的亮光。什麼也看不清楚。我拿著指甲鉗一點點摸索著剪，然後慢慢磨得圓滑。
    16歲那年，我戴上眼鏡。戴了六年沒有換。小巧的細腿眼鏡架，很便宜的那種，上麵鍍了一層柔柔的粉色。我並非長情的人，還是在六年之後換了一副新的眼鏡。
    數據告訴我，度數已經上升到七百度。配眼鏡的人問我是不是長時間對著電腦，沉迷於電子遊戲，用眼過度等等。我不斷地點頭，搖頭，再點頭。
    新眼鏡是漂亮的暗紅色，托著厚厚的鏡片，壓在鼻子上麵，連著耳後根也疼起來。暈了一個星期，終漸漸適應過來。
    舊的鏡架變了形，鏡片劃了參差的白色，鼻托泛著黯淡的黃色，像琥珀。
    事實上，除了上網我的確無事可做。每天早上七點起床，開電腦幾乎是同一時間。然後坐上一整天，吃飯也是它陪著我。音箱的音量調得很高，空蕩蕩的房間，寂靜得如同曠野裏的風，嗚咽逃竄。
    有時候坐在陽台上，就一個人對著明晃晃的陽光發呆。
    蘇來的時候，我從不戴眼鏡，眼前是一片片模糊了褶皺的色塊。遙遠得不真實。
    他是化妝師，而且小有名氣。他每次來都帶著一個大包，裏麵裝著許多我叫不出來的瓶瓶罐罐。我買不起，他卻很舍得，用在我身上。
    蘇溫暖幹燥的手指輕輕按壓我翹起皮屑的唇時，我總是忍不住想問他，那根漂亮修長的無名指，究竟奪去了多少女人的貞操？卻說不出口。
    清是我在網上唯一談得來的朋友。他每天都呆在網上，和形形色色的人談天說地，我則整日隱身，說給他一個人聽。
    他回我一句，你是一座寂寞的城。緘默在時光裏，最後蹉跎成一把散沙，誰也抓不住你。
    翻飛在鍵盤上的指尖，像破繭流血似地腫脹疼痛，磨得打不出一個字來。
    我沒有回複，他也沒有說話。彼此無言，或者他對我沒有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