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知道吳功祿不是公司法人，自從自己欠了他和時食物三個月的工錢沒給，兩個人就出去單幹了。因為承包的都是小打小鬧的個體工程，無關緊要，所以胡說一直也沒計較。這次公家這麼大的工程也敢承包，真不知天高地厚了。胡說還想等到工程幹到一半的時候，再到法院舉報，於是臨走的時候特地問了一下承包的法人，老校長盧根深說出了高抬手以後，胡說就知道自己再也沒啥可說的了。
    高抬手是葫蘆鎮第一建築公司的經理，體製是國營的，實力上比胡說的大集體強得多。因為還有第二建築公司在中間攔著，所以胡說還不是高抬手的對手，高抬手也時不時地送給胡說一點小恩小惠。胡說也看在恩惠的麵子上和高抬手保持著朋友之交。聽到盧根深說出了高抬手以後，在求證以前，胡說就再也無計可施了，他知道高抬手轉包出去以後的收入要比直接承包多得多，怪不得這家夥家裏這麼有錢呢，原來是不顧手下工人的死活，自己在外麵偷吃獨食。胡說自己也當過吃夜草的馬，隻不過到嘴的很少是精料，咋吃也不大肥。
    如果是馬，並且還想肥的話，除了吃，的確沒有別的辦法。
    時利和最近一直在為一日三餐忙碌著，物價都在不緊不慢地往上漲，想在定好的飯菜價格裏擠出點油水越來越難了。吃住的都是親朋，質量是不能差的，隻能在價格上找，早上的批發市場就成了時利和每天光顧的地方。去得常了，加上買得還多，時利和就有了和菜販討價的資本。菜價變得很快，時利和適應得也快。因為善於察言觀色，時利和很快就固定了幾個比較實在的菜農。好在時間還是盛夏，青菜還不缺，時利香也時常把家裏吃不了的青菜馱過來，而時利人早就讓時食物叫過來當小工了，一起來的還有毛無根，要不是家裏還喂著老母豬，連水浮萍也能參戰了。讓皮無毛和時利和鬧心的是，毛無根隻考上了普通的二中，很快就要開學了。
    毛無根沒說別人也都不知道，中考的時候毛無根少考了一科。雖然委屈求和，步顯山和文是非都放棄了前嫌，毛無根還是沒躲過莫做的暗算。中考要用教室，沒參考的學生都放假了，莫做躲到長得快有一人高的玉米地裏，遠遠地看見毛無根快要過來了，就從兜子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不倒釘，撤在路上。不倒釘是用細鋼絲做的，這還是莫做和步顯山學的，把鋼絲用克絲鉗掐成小段，兩頭再互相彎成九十度，往外一扔，基本上都有一個尖向上。莫做選的地方也經過了計算，保證毛無根在考試開始半個小時之內到不了考場。
    發現兩個車帶都沒氣了，毛無根有點毛了，他下車一看車帶上的不倒釘，雖然沒見過，也知道讓人暗算了，而且十有八九還是莫做。現在還沒到半路，回去再找車和直接去都來不及了，唯一的希望就是碰上有上鄉裏的方便車。毛無根咬了咬牙，開始猛蹬一點氣都沒有的自行車，偏偏路上都是沙石，顛簸就不用說了，方向也很難掌握。莫做看著毛無根遠去的背影，把路上的釘子都收了起來。
    為了防止作弊，監考的老師都是外校的，毛無根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到考場的時候已經封場了。毛無根氣極敗壞地來到校長室，言寡尤和滿腹綸看見毛無根時張大的嘴一點也不比喘著氣的毛無根小多少，滿腹綸二話不說，拉著毛無根就往考場跑，監考老師明確拒絕了法外施恩的請求，滿腹綸又和言寡尤跑回辦公室給局長打電話。局長想了想還是沒敢破例，毛無根站在一邊聽著，覺得自己腳下真象沒了根一樣。
    放下電話的言寡尤開始安撫毛無根，他問了問毛無根考得怎樣，毛無根說上一中應該沒問題。滿腹綸聽完鬆了口氣，隨即又惋惜地說要是考完能進海內前十。不過一中每年都有外招名額，一中的校長還是自己的同學，過去說一聲應該問題不大。言寡尤說實在不行就讓毛無根改個名再上一年，左右自己也快退了，有點錯誤也沒大礙。
    毛無根當即就謝絕了言寡尤違法的好意，說什麼也不能給校長抺黑。他說能上二中就行了，在二中也能考大學。看到毛無根如此通情達理，滿腹綸想到了一個不大可能的問題：兩個車胎都在考試的時候被紮幾乎是不可能的，是不是路上出事了？
    毛無根馬上就說一個是紮了，一個是暴了，這才打消了兩位領導的懷疑。從學校出來，毛無根又看了一眼這個學習了三年的學校，不由得百感交集，思潮翻滾。三年的時間在人生裏不過是短暫的一段，但其間的風風雨雨給自己的震憾卻是刻骨銘心，一言難盡。
    知道毛無根考上二中的皮無毛和時利和，非要毛無根住到自己家不可，考慮到冬天在倉房住不了人，毛無根說先幹活，等到開學以後再說吧。毛無根想到的問題小兩口早有打算，趁著天黑，皮無毛趕著收廢品的驢車來到時食物打更的工地，拉回來偷工減料後多餘的水泥和磚，又讓拉沙子的四輪車卸了一車鬥，準備幹完學校的工程，就在院裏再蓋一個名義上是大倉房，實際上就是住房的建築。
    確切點說，皮無毛最近的收入並不理想，每天的收入和當力工的毛無根差不多，連時食物都趕不上。對此，一家人都沒有灰心，認為凡事都得有個過程。時利和還勸皮無毛不要著急，皮無毛雖然知道著急沒有用，還是有點急不可待。好在每天都能看見現錢，時利和也能在柴米油麵上精打細算。要是想四平八穩地過日子，這樣下去也未嚐不可。可是皮無毛是不想就這樣平穩下去的，不幹出點名堂，皮無毛絕對心有不甘。在走街串巷的過程中，皮無毛接觸了越來越多不求上進的同行，信心也隨著同行的無能與日俱增，尤其是知道了以前買藥時碰到的老高頭竟然還是葫蘆鎮裏的破爛王，皮無毛覺得和高老頭相比是白瞎了自己這樣的人材，就算開店的水無魚，接觸了幾回，皮無毛也看不出比自己強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