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碎片 第十二章軟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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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好自為之。”沈若臨在我即將走進鳳儀宮時忽然出聲。
“隻不過是你當我的太子,我做你的王爺罷了。有什麼為之不為之的。”
“申諾艾!”剛踏進宮門就聽到沈若臨的大叫。
我唰的回頭,“你叫我什麼?”
“申諾艾,別忘了你還有個妹妹。”沈若臨站在月光下對我笑。
妹妹?倒是很久沒看到她了。我的太子位跟她應該沒有關係啊。難道……狐疑地看了看一臉高深莫測的沈若臨,我大踏步走進鳳儀宮,淺見緊跟在我身後側。
鳳儀宮外殿與平時一樣,兩列年輕貌美的宮女垂頭站著,身姿優美氣質溫婉。進了內殿,情況就大不一樣了。紅色的金鉑紗幔後是皇後的鳳榻,沈信臣坐在床頭,隱約看不清模樣。紗幔前是二十幾個寶刀未老的白胡子禦醫,宮女太監們也和禦醫一樣瑟縮著跪在地上,張裕卻不見了人影。我扭頭看鳳儀宮的華美窗欞,外麵是一小片星空。我輕微的腳步聲在熏香滿溢的死寂空間裏吸引了沈信臣的注意。
“父親。”我跪在沈信臣前方,隔著一道紗幔看著他。
沈信臣的聲音比他的神情清晰:“逸兒,皇後遇刺了。”
“是,孩兒已經得知了消息。”
“那一刀紮在皇後的心窩裏。”
“賊人竟如此心狠手辣。”
“皇後的手裏攥著你的太子信物。”
“……”我沉默不語。
“逸兒。”這聲叫的有催促的意味。
我輕歎一口氣,對跪在我後側的淺見說:“淺見,把我的太子信物呈給父親。”
沈信臣接過淺見呈上的太子信物,又將另一塊一模一樣的拿出來比對。
半晌,沈信臣才不置可否地說了句:“真是好手藝。”
我垂眸不語,淺見依舊跪在我後側。
“李富。”沈信臣叫另一個宦官。
“皇上。”李富穿過紗幔走到沈信臣跟前,沈信臣將兩塊玉佩都遞給李富:“讓他們辨辨,那塊是真的。”
“是。”李富小心接了,從我身邊經過,走向我身後的禦醫們。
過了一會兒,估摸著禦醫們都辨認完了我才抬眸去看沈信臣,沈信臣正好也在看我,見我抬頭看他也不言語,直到李富附在他耳邊將結果告訴了他。他才問我:“逸兒可有喜歡的人?”
眼皮一跳,我垂下眸,溫聲回道:“沒有。”
沈信臣點了下頭,“回去吧,以後記得要管好自己的東西。”
“是。”接過沈信臣走出紗幔遞來的玉佩,我垂頭應。
與淺見一起回到東宮時,五人正全部等在外殿:小穿在殿裏走來走去;越兒和無為都靠在柱子上,一個麵容恬靜,一個眉頭緊鎖;朱無能站沒站相的歪著身子低著頭;無知一時沒看見。
小穿是第一個衝過來的,“殿下,怎麼樣?沒事吧?”
將玉佩扔向她,小穿一入手就驚喜地大叫:“殿下,你拿回來啦!那塊呢?沒讓人認出來吧?”
“隻有一個人沒蒙到。”我會頭看她,“——父親。”
小穿驚喜的表情僵在臉上,扯動嘴皮問:“那你是怎麼把真的拿回來的?”
“大概是她沒把皇後沒當好吧,太多人想她下崗了。”
無為也走了過來,“這麼說不是你的人刺殺她?”
“我派去準備刺殺她的人讓已經成功刺殺她的人給成功的全滅了。”想起傷口,我皺眉,“而且手法很眼熟。似乎,在那裏見過。”我問後側的淺見:“你見過嗎?”
淺見緩慢地搖頭否定:“應該沒有。”
“你有印象?”
“嗯。似乎在很久以前,有人在我麵前用這種手法殺過人。也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還記得。”淺見有點苦惱地說。
無知從暗處走了出來,扯住淺見的袖擺,“低頭看我的眼睛。”
淺見感到奇怪低頭看進無知詭譎的眼深處,似乎有一隻小小的蝙蝠扇著翅膀尖厲的叫著,小蝙蝠身上燃著幽藍幽藍的火焰毫無章法的四處撲飛。淺見有一瞬間的失神,耳邊又聽到無知在說:“男人,二十三、四歲,長發,長袍,其他的……”無知一頓又加了一句,“武器是鞭子。”他一出聲淺見就回過神來了,聽了無知的話,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我。
她和我想到一處來了,我們都想到了一個人身上,即使我們都不知道他的模樣,但那個在我逃出皇宮前夜夜造訪到我床上陪我睡到天明的男子,卻是我和淺見都熟悉的陌生人。仔細想想,他的武器的確是鞭子。隻是,已經有五年多沒有在我生活裏出現了,現如今再出現卻又刺殺皇後。他到底在想什麼?又為什麼這麼做?
不管怎麼說,人還是要睡覺的。所以在小穿問我和淺見能記得起是誰嗎?我和淺見都搖頭後,終於都洗洗睡了。
皇宮的夜晚總是繁忙、戒備而又安靜的。禁衛軍人數成批量增加參與巡邏,無論明處暗處都有人的氣息。我可以從寢殿的窗口看到沈信臣的寢宮依舊燈火通明,大概還在批改奏折,因此沒有睡下吧。淺見熄了最後一支燭,黑暗鋪天蓋地的占滿我的寢殿,外界連一絲燈光也透不進來。
“殿下,睡吧。”淺見在濃稠的黑暗中步履從容的來到我後側。
晚間的涼風經過窗拂動了床的帷簾,朦朧間有人在輕柔地撫摸我的臉,微涼。迷迷糊糊又要睡過去,腦中電光火閃,靈台瞬間清醒。伸手摸出枕下的匕首,握住斜向上一挑,手腕被握住。另一隻手暗下運足內力拍了過去,趁他躲閃間翻身坐起,匕首橫在胸前。
“諾艾……”十多年來頭一次聽到他說話,聲音竟如此空靈虛幻,縹緲得猶如天際一陣微風。我有些愣神。連匕首被拿走,人被他抱在懷裏躺下都還沒回神。
“睡吧。”他照慣例在我額上一吻,我揪住他胸前的衣料,埋頭在他胸口,聲音沉悶:“告訴我你是誰。”他安靜的不回答。我就在這沉默中再次入睡。
“嗚唔~”狐狸的叫聲讓我轉身,一隻我一捧大小的狐狸蹲坐在一地豔紅的楓葉上,白如新雪的毛皮愈加白得耀眼。它黝黑的眼珠子帶有小動物慣有的濕潤看著我,閉上眼睛又睜開,轉身就跑。
“幼欞。”我叫著它的名字追了過去。幼欞是它的名字,它住在這座全是楓樹的山上。
第一次見它是在我抓周那天晚上,那晚的夢也是這樣,但那次我抓住了它。它用爪子將幼欞兩個字刻在樹幹上,吱吱的叫,於是我叫它幼欞;它將楓山兩個字刻在樹幹上,跳到紅透了葉子的楓樹上,於是我叫這山楓山;它將瓊山兩個字刻在樹幹上,引我到楓山的懸崖上,它對著對麵哀鳴,於是我叫對麵那座被雲霧籠罩的山瓊山。可是這次它明明跑得不快,但我就是追不上它。這其實是我第二次見它,但就是沒來由的覺得它很親切,似乎曾與它共同生活過不少歲月。
又追了一會兒,我就在這楓山上看見了他。臉上一股淡淡又深刻入骨的寂寥,右眼角下一點朱砂痣如淚,甚悲,著一身豔紅的華貴衣袍。他倚在楓樹上,風過,揚起他的發,揚起他的衣袂,翩然如仙。他在漫天紅葉中看過來,恍如隔世。我看見他極緩的微笑起來,朝我伸出白玉無瑕的手,十指纖細,隻一雙手就美麗非凡勝過女子柔荑。
“過來。”他溫和地說。臉上的寂寥被笑容壓下沉澱在眉梢眼角甚至是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語裏。心在那一瞬間怦然悸動,我走近了他,他抱起我坐在他懷裏,用修長的手指逗弄我,猶如逗弄一隻心愛的寵物。他用那仿佛帶了不知名力量的手指引我癡迷。
“嗷嗚~”幼欞悲哀的鳴叫喚回我的神智。推開將我抱坐在懷的年輕男子,我快速站起身低頭看背靠楓樹、姿態慵懶的他。幼欞踱到我腳旁蹲坐著,他看了幼欞一眼,斂了臉上的笑容。
“你怎麼出來的?連他的封印都不管用了?”
幼欞驕傲的揚起小下巴,輕蔑地看著男子,似乎在說:我想去哪就去哪,誰能囚我!
男子輕輕的笑了,點著頭說:“行,他厲害!這兒不讓我呆,我去瓊山!”說著,他站起來,如墨的長發披散下來,幽深一片。幼欞一聽他的話,立刻全身戒備起來,口中發出威脅的低鳴。
“哈哈!你倒不樂意了。”他譏諷的笑。幼欞作勢就要撲上去咬他,我迅速彎腰拎起它抱入懷,問他:“你是誰?”
他挑起眉,視線斜掠過來,陽光穿過楓樹枝葉映入他的眼,亮晶晶的像折射陽光的水珠。紅色的楓葉晃悠著飄落下來,貼著他的臉落了地。
“煢獨。”他用一種怪異的語調說,像是進行某種儀式時才使用的特殊語言。然後他勾起唇角,涼薄無情的說:“我三世孤獨,故名煢獨。”
煢獨。煢獨……煢獨,煢獨,煢獨。煢獨。
夢醒,人無痕。
淺見掀開床帷見我呆坐在床上,掛起床帷問我:“殿下,可有睡好?”
我側頭看她,回神,點頭:“很好。”
淺見便笑了,“為何他來您便睡好了?”
為何他來我就睡好了?為何?我愣住。
淺見接著說:“以往可都曾午夜夢回,不敢獨入眠。”
不敢獨入眠……午夜夢回不敢獨入眠。午夜夢回……夢!
“淺見可記得我曾說是何夢?”
“一個紅衣人一位綠衣人一隻白狐一座宮殿繁花似錦白衣翩躚,一場宴會一間當鋪一座樓閣世外桃源塵緣未了盡惘然。”淺見又笑:“殿下足歲之午夜所言,後隻驚醒,問緣由,茫然不知語。”
用過早膳,照例又來到後花園,一園繁花似錦。小穿急衝衝跑來:“殿下,門外多了好多士兵,攔著不讓人出去。”
我回她一個笑臉,“這是被父親軟禁了。”
跟隨而來的無為立刻黑了臉,“就是說現在別說你出皇宮了,就是東宮你也出不去了?”
“你真聰明。”我真心的說。
陽光下,無知問我:“殿下,可願為我主?”
“吾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