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物語——梨花淚 第一章阿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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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梨春園徹底在戲劇界消失的日子。窘迫的房間內,簡簡單單擺放著幾張木桌椅。梨春園原本是京城一大戲班,輝煌時期就擁有生、旦、淨、末、醜共計上百人。可惜適逢亂世,由於紫焰國老國君突然駕崩,新主未立。於是各侯王之間互爭帝位,引致戰禍連連,民不聊生,百姓又何來有心情繼續觀戲。
由戰禍開始至今已有三年多,梨春園也從一個個的大庭院漸漸搬離。隨著庭院越搬越小,人數也越來越少。現今剩下的就隻有老班主和他的家人,原先的百位徒弟,也隻剩下兩名———一個是靖、另一個是梨。戰亂時代,為了保命,老班主能賣的都賣了,能帶的都帶上了。想重建輝煌,那是不可能的。
而今天過後,兩位愛徒也不再屬於自己。因為他已經把他們賣到另一個戲班裏。一個比自己的情況稍微好點的戲班。這個時世,為了生存,有的人連妻子、兒女都賣了。老班主還肯留著他們,要不是迫不得已,他也真舍不得就這樣把他們賣給別人。畢竟兩個娃娃都是在他眼皮底下長大的。
靖是六歲那年被父母賣入戲班的,當時家裏姐弟眾多,靖在家中排行第三,父母無力撫養,所以把他賣入戲班,一來他也有生存機會,二來,他每個月還有些許家用作為補貼。現在的靖剛剛二十出頭,已經長得黑黑實實個子高高,麵相和善,他原是梨春園戲班頂梁柱,若不是現下時世混亂,說不定他已經紅透半邊天了。
梨的身世就更是淒涼。十五年前的冬天,外麵大雪紛飛。家家戶戶都蓋上了厚厚重重的白帽子,剛剛出生的梨就被父母遺棄在梨春園前的梨樹下,嬰孩發出虛弱的呐喊。靖當時負責關大門,剛剛想關上大門,就聽見嬰孩哭聲,後來梨被抱進梨春園,從此就和靖一起長大。至於梨的父母是何人,無人知曉。
十五歲的梨肌膚勝雪,皎潔的臉龐上有著一雙單純明亮的大眼珠,他笑起來時臉上兩粒小梨窩盡顯可愛。他的容顏就連女生看見都會汗顏。他在戲班裏裏主要擔當女角,因為傳統的封建觀念,舞台上隻能有男人演唱,而不允許女生登台,所以每個戲班基本都會找來一些美少年,讓他們在戲裏擔當女角色。
吃過這餐散夥飯,梨就要離開自己唯一的家了。桌上的菜式均比平時豐富,至少有一條魚、一碟肥肉和幾碟青菜。
“阿靖、阿梨,都多吃點菜吧!“老班主熱情地往他們兩的碗裏夾菜,似乎在彌補對他們的虧欠。“
“師傅,你也多吃點~”
“阿靖。。。。。你比梨年長,為人處事方麵都比較老道,以後的日子,還得多看著點,日後在荔枝園你們師兄弟兩一定要互相扶持,讓大家知道我們梨春園的出去的人是最了不起的。”老班主語重心長地對靖說。
“嗯,師傅。。。。。。我知道了。”
梨束著一個小發髻,一副稚氣未脫的樣子,他恬靜地看著師傅和師兄。他不太明白為何師傅把他和師兄都賣了,心情的低落,讓他胃口消減。心中的疑問無法解決,他就無法開懷暢食,終於忍不住問:“師傅。。。。。。。我們不走行不行?”
老班主痛惜地撫摸著梨,慈祥地說:“阿梨呀,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雖然說我跟你們隻是師徒關係,但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早已經把你們當成自己的孩子了。”
“既然這樣,師傅為何還把我們賣掉?”
“唉。。。。。時不與我也!梨春園今非昔比,我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還哪能再留下你們呢?”
“師傅,我和師兄可以去跑台,我們可以去幹苦力的。我不想走。。。。。這是阿梨的家,師傅你別趕阿梨走好不?”阿梨一邊哭訴一邊勸師傅別把自己賣掉。
“阿梨,你年紀輕輕的身子又是這麼嬌弱,就算靖和你一起幹苦力,但是這個時候,周圍都兵荒馬亂的,人人為了保命,什麼都會拋棄的,哪裏還招人呢”
“可是。。。。。。”
“我現在把你們賣給了荔枝園,好歹那也是京城裏頭有名的大戲園。你們跟著他們也不會吃虧。其實我是希望有一天,你們能成為角兒,成為大佬館,那麼也不會糟蹋了我梨春園的大名啊!”
梨知道結局已定,隻好低頭啜泣,靖在旁安慰著:“阿梨,別這樣,你再這樣師傅會擔心的。”
“可是我真的不想離開師傅。”
“阿梨,我想師傅和我們都一樣,我們都不舍得大家,可是眼下的壞境確實也隻有這樣了,最起碼,師傅現在有了一筆錢,也能夠暫時渡過難關了。等我們在那邊打出名堂後,我們再回來找師傅也都可以。”
“真的。。。。真的可以再回來嗎”
“嗯,我保證,師兄從來都不會騙你的。”
得到靖的保證,梨才重重地點頭,然後繼續扒下碗裏的白米飯。老班主看著兩個愛徒,也悄悄流下兩行熱淚。
第二天一早,靖和阿梨就已經把包袱收拾好,其實也沒有什麼要收拾,梨春園的道具能賣的都賣了,隻剩下幾件戲服,他們原本想帶走,但是想著帶走後,師傅就沒有什麼依托了。所以收拾了幾件得體的衣裳,就上路去了。
他們要獨自趕往離京城外五百多裏園的荔枝園。那裏的班主是師傅以前的師兄弟,現在也成了他們的班主了。
經過連日來的趕路,他們終於在七天後達到。原本趕緊合適的衣衫因為趕路已弄得邋遢不堪,就連兩人的臉上都沾滿了灰塵。
剛剛進入荔枝園向新班主行禮。戲班裏的幾名旦角兒就露出不屑的眼光。其他有經驗的老生們更是輕蔑譏笑。“就憑他們兩還想在戲班裏混,邋邋遢遢瘦不拉幾的,哼!”
靖原本想,既然是同行,那麼大家應該可以互相交流,互相幫助才對。但是他漸漸發現,荔枝園裏的人並沒有那麼好的相處。因為來了荔枝園整整一個月,那些老戲子們還是對他呼呼喝喝,而且平時他們練戲的時候都不會叫上他,完全把他和梨分離開來。
阿梨因為相貌太過出眾,被荔枝園裏原先扮女旦的伶人杯葛,吃飯吃最後飯菜沒有了不說,就連大夥的衣裳都是阿梨負責。阿梨想著自己雖然打小無父無母,但幸得師傅痛惜,和師兄弟們感情也很好,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不公平。他經常到夜裏就會獨自哭泣。
幸好,靖和阿梨被安排在同一臥房裏,所以到夜裏,兩個人經常談話到深夜,也隻有這個時候,阿梨才覺得好受,時間才屬於他們的。
“阿梨,你睡了嗎?”
“還沒有了,師兄……我……我想師傅了。”
“嗯,我也是。阿梨,他們還有欺負你嗎?”
“還是那樣,反正我也已經習慣了。師兄,他們還是不讓你練戲嗎?他們怎麼可以那樣子,我們大家都是伶人,他們。。。。。太不公平了。”
“哼哼!阿梨,他們不讓我們練,我們可以自個對戲呀,你看這是什麼?”靖從床底下拿出一個布包,裏麵包著幾本劇本。
“劇本,師兄,你怎麼會有。。。。。。”
“噓!這是師傅臨走前,叫我帶上的,他說希望我們別辜負他老人家的心意。阿梨,我想我們兩個人可以私下對戲的,反正角兒旦兒我們都有嚐試過,你說怎樣?”
阿梨瞧了瞧窘迫的臥室,說:“師兄,我們這裏最大空間就一張大床,還哪有地方騰出來練呢?”
“那就在床上練啊!隻要我們堅持不怕苦,在哪裏都一樣。“
“嗯,師兄說得對,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就這本——《穆桂英掛帥》。”阿梨從幾本劇本裏挑出一本。他站在床上擺好架勢,靖也配合著站上去。
多少個夜裏,他們把白天所受的氣都放在晚上對戲裏。正所謂化悲憤為力量,漸漸地,兩個人功力也少有提升。
不經不覺三年過去,這時紫焰國四周的烽火終於因為選出新帝而終止,開戰六年,死傷不計其數,百廢待興,荔枝園也終於可以接些地主鄉紳的生意,偶爾為他們盡興一場。百姓生活也終於可以平靜下來。
這天,靖高興地跑來後院,他抱著梨高興地說:“阿梨,班主答應下一場讓我上台了,雖然說是跑龍套,但起碼終於可以上台了。”
“師兄,你是說真的嗎?”
“嗯,是真的。”
“那太好了,班主有沒有說我有沒有份啊,可不可以也跟著登台呀!”
“這個。。。。。他沒有說。。。。。”
阿梨聽見,有些失望,就連頭也低了下來。經過三年的洗禮,阿梨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他把頭發放下,中間簇起幾根。脫去了稚氣的麵孔。臉龐依舊皎潔,而已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阿梨,你不用失望,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可以一起同台演出的。”
“嗯,師兄說得對,總有一天我們會如願以償的。”阿梨細想一番後,終於開懷。笑容裏的淺淺梨渦,可愛得令人挪不開眼睛。
阿靖牽起他的一雙小手,很篤定認真地說:“阿梨,隻要我闖出頭來,就沒有人再敢欺負你了。”
“師兄。。。。。。”
兩眼對視,情感上的傳遞兩人都心照不宣。在這個時候,阿梨覺得,隻要靖陪伴在自己身邊,無論有多艱辛,他都能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