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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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進上大學那年,家裏正遭著大亂,其實說‘大’也說不上,隻是岑家的家庭紛爭擺上台麵,在C市也算個新聞了。岑進他爸是C市的父母官,能力說不上頂尖,但上下關係打點的很好,再加上家裏的助力,在整個南部也是說得上話的,唯一的缺憾就是年輕時和岑進他媽的一段,在整個C市鬧得人盡皆知,這家庭關係上瞬間比別人矮了一截,這麼多年來也沒見提升。
岑進的母親是個女強人,事業上很有一番手段,性格也烈,當初看上了一表人才溫文儒雅的岑先生,用盡心機的倒追到手,等岑進生出來了才知道人家是有老婆的,於是整個人都傻了,性格再強悍還是個女人,這時候也免不得害怕擔憂,迷惘無措。岑先生半推半就的受了美人恩,卻把苦果留給她,她倒狠得下心和岑先生一刀兩段,隻是孩子成了難題,她畢竟是個年輕又未婚的女人,在商場上還有些名氣,帶著個孩子總有些不方便。
本來這事到了這等地步該悄悄收尾,鬧出來誰的臉上都不好看,奈何岑家有個一心盼孫子的老太太,還有個生不出兒子又常年和丈夫分隔兩地的岑太太。老太太一心想把岑進抱回家,可岑太太不依。
岑太太雖然平日低調,常年在異地伺候公婆,但丈夫外遇這種事情總是敏感的,自然也知道這件事情,把丈夫的私生子抱回家當兒子是絕對不同意的,今天讓那女人的兒子進了家門,誰知道明天還有沒有自己的位置,更何況她年紀不大,生兒子的事情總還是有希望的。兩廂矛盾之下,這事情也越鬧越大了,岑先生臉上無光,連帶的,對這個來的不是時候的兒子也有些隱隱的埋怨。
岑進到底是養在老太太跟前了,可惜除了老太太,其他人對他都不上心,多他一個少他一個也沒差,連逢年過節見個麵也免不了尷尬,岑太太後來也給岑先生生了個兒子,隻是年紀足足比岑進小了10歲,被岑太太寵成了小霸王。
岑進雖然是這種家庭長大,性格卻出奇冷淡,既不像他爸也不像他親媽,從小就是一副悶葫蘆的樣子,怎麼逗也難得笑兩聲,卻有些肖似過世的岑老爺子,因此,即使後來有了更小的孫子,在老太太麵前,岑進的寵愛還是獨一份的。如果不是後來為了個男人把老太太心傷得狠了,也不至於鬧到和岑家決裂的地步。
岑進雖然悶,但‘聰明’這兩個字絕對頂的起,大學靠著自己考上了全國一流的N大,老太太喜不勝收,本來準備大搞的,奈何兒子媳婦都不給她麵子,弄得很是鬱卒,也難怪了,岑進大學這年,岑先生和岑太太又鬧離婚了,而岑進的親生母親方麗華女士又要再婚了。
岑進上火車的時候,隻有老太太顫顫巍巍地站在站台上,他心裏一酸,忍不住上前抱了抱老人,眼圈也有些紅,那個時候年紀小,心也軟,更何況送他的還是從小養他的老太太,不過,除了舍不得之外,心裏還有種躍躍欲試的衝動,這麼多年被拘在一個地方,他想飛了。
至於父母的事情,心情雖然有些複雜,但這麼多年都這麼過來了,早已經習慣,聽到他們消息的時候給個笑容權當問候了。
岑進提著行李到N大就遇上了來迎新的蘇誌擎,他穿著白色的襯衫,帶著工作牌,鎮定自若地指揮著迎新的人群,盡管天氣熱的人心煩意燥,他硬是一絲汗也沒有,連衣角都是整齊服帖的,比一旁的同齡人多了太多風采,也吸引了很多目光。
岑進也在看他,旁邊領著他辦手續的學生幹部不禁笑著給他講了講這位N大的風雲人物,羅列了幾個引人矚目的獎項,又略提了提身家背景,岑進低著頭聽了,點了點頭,沒有很大反應,引得領路的學生很是驚奇,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那時候,對蘇誌擎這個人岑進是既看不上眼又不上心的,盡管蘇誌擎有一副人人羨慕的好皮相,更甚之氣質出眾,家世才華都沒得挑剔,又有著獨掌一切的姿態,可他偏生不喜歡這類人。
這類人太虛太假,而岑進最重真心。
第一眼看到蘇誌擎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是個人物,那種高高在上貴而不矜的氣質不是普通家庭養的出來的,不過這些和岑進沒關係,他隻想好好度過自己的大學生涯,和這種人一旦沾上邊,那就是什麼平靜也沒有了,唯一慶幸的是,以蘇誌擎的交際圈來講,他們完全不會有交集。
岑進拿著辦好的學生卡,提著行李袋進了宿舍,校門口的一瞥以及心裏衍生出的種種想法也隨之被徹底拋到了腦後。
到N大上學之後,岑進喜歡上了社會科學院最南邊的明光湖。明光湖和N大的其他幾個湖不同,因為隔著校舍和宿舍區都很遠,又有些蕭條,晚上去的人不多,就算是遇上了大老遠來幽會的,大家也是低著頭摸著黑,誰也見不著誰,岑進喜歡這種靜。
他這個人愛好不多,唯獨喜歡在安安靜靜的晚上看看天,看看星星,和時下年輕人的浪漫扯不上邊,隻覺得能讓自己徹底的放鬆沉靜下來。
遇上蘇誌擎的那個夜晚沒什麼不同。
岑進照例的在晚上攜了本書到了明光湖邊上,打算看看書,坐在路燈下的長凳上,偶爾有湖風吹過來,很是涼爽。
看了一會兒書,岑進正打算起身返回的,就看見湖邊兩個人拉拉扯扯的,影子晃晃悠悠的,估計是小情侶在鬧別扭,剛剛看書時就聽見隱隱的爭執,這會兒不是要動手了吧,岑進皺皺眉,合了書往回走。
剛走出幾步,就被‘撲通’一聲嚇了一大跳,他回過頭來,看見一男一女飛快的從林子邊穿過去,狂奔地跑走了。
側著頭看了看那兩人跑的方向,又看了看湖,剛剛那麼大的聲響,不會是有人落水裏了吧。岑進不喜歡管閑事,但性命攸關的事情也不能視而不見,他放下書跑到湖邊,果然看見一個人伸著手在湖裏浮浮沉沉的,吐著泡泡,連救命都喊不出來。
顧不得那麼多,一個跟頭紮進水裏,好在他水性好,人也沉得不遠,不然憑他想把一個掙紮的男生拉上來真不容易,等到兩個人上了岸,都快沒氣了,那個男生更是連反應都沒了,岑進按了按他的肚子,沒吐水,低下頭勉力做了半天人工呼吸,那男生才算醒轉過來。
“喂。你沒事吧!”岑進擦了擦滿臉的水,結果渾身濕淋淋的,根本沒用。水還是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男生咳嗽了兩聲,身體壓力有些大,腦袋似乎還清醒,啞著嗓子說:“打電話叫人。”
岑進皺眉,“這個時候誰帶手機出來了。”本來就是來討個安靜的,帶個手機算什麼事。
男生抹了抹口袋,“我手機沒了,可能剛剛掉湖裏了。”
“算了,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去好了,或者你要去醫院?”
“先回寢室吧。”男生抬頭看了他一眼,周圍黑漆漆的,隻有隱隱的路燈暈黃的光,根本看不清什麼。再加上兩人渾身的水,頭發都濕嗒嗒地搭在臉上,別提有多狼狽了,但男生抬頭的那一眼,岑進卻忍不住一驚,那一眼格外的亮,亮度背後卻隱沒著說不出的意味。
岑進搖了搖頭,甩掉一瞬間紛亂的想法,攙著男生站了起來。
這麼一番折騰,夜也深了,到底是近秋的的天氣,湖邊的涼風一吹,兩個人都忍不住打了寒顫,畏畏縮縮的埃在一起,背影都混在一處。
“你住哪?”岑進忍不住找了話。
“北區的黎塘園。”
“哦。”住北區既然跑這來談情說愛,還掉到湖裏,岑進開始泛頭疼了。
“你叫什麼名字。”男生淡淡地開口,剛剛遭逢落水,從湖裏撿回一條命,居然冷靜得出奇。
“我叫岑進,你呢?”順口回了句。
“我叫蘇誌擎。”